荊江城與卻月城之間二百裏的河道上自西向東分布有一十二處渡口,昔日商船雲集的各渡口如今空空如也,便連寬闊的河麵上也無船隻梭往,可謂怪矣。
“咚”突然一聲雷震,卻見嶽江渡口臨江高台上一身穿赤衣,頭係赤巾的魁梧大漢手持雙杵,猛擊虎皮大鼓。“咚咚咚,咚咚咚”一連串鼓點重音聲勢浩大,百姓聞得鼓聲雷震,皆歡騰雀躍,頓時兩岸華衣流彩,人頭攢動,延綿數裏。
正待鼓點氣竭而衰之時,“嗚——”一陣高昂的笛音婉轉而起,將鼓點重音接上,時機拿捏極準,一時兩岸喝彩連連。
富貴之人幾日前便已預定了岸邊各處望亭,此時坐在望亭中的老爺們或把盞談笑或淡品茶點,男仆女婢服侍在側,與兩岸普通百姓形成鮮明對比。
範寬兒與陶安二人也已擠在北岸人群之中,忽聞一陣清悅的笛聲從遠處飄來,範寬兒心中一喜,還算來得及時,巡海樓船剛到,大少爺還沒有上船呢。陶安隨人群齊首東望,卻什麼也看不見,頓覺氣惱,忽見身旁範寬兒獨自傻笑,便推了同伴一把,疑惑道:“範寬兒,你在傻笑什麼啊?”
“噢,巡海大樓船來了。”範寬兒回過神來,應道。
“我什麼都看不見,你怎麼能看見,胡——”
“胡言亂語”四字還沒有說完,隻見人群騷動,不時耳聞“哇,好大的船啊,跟座山似的。”“爹爹,船上有馬兒在跑,好多馬兒——”
“你又看不見,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陶安驚訝地望著自己身邊這個有點文弱的同伴。
“噢,前幾日帝君不是派武忠侯去調遣巡海樓船,而方才吹笛子的便是武忠侯,武忠侯都到了,樓船還會遠嗎?”
“你怎麼肯定那笛子便是武忠侯吹的,武忠侯來我家侯爺府上怎麼從來沒有吹過笛子?”陶安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我也是偶然在我家侯爺府上聽到的,總之我猜對了。”範寬兒咧嘴一笑,便不再言語。
範寬兒與陶安隻是耳聞樓船很大,仰起腦袋也隻能看到樓船一角,所以感觸並不是很深。若他們能親眼看到巡海樓船一定會張大嘴巴,震撼非常。
長江中遊江闊約四裏有餘,平均水深在九丈之間,而巡海樓船高十餘丈,長三十餘丈,比之荊江城城牆還高了一倍不止,如此高大巍峨難怪會令兩岸百姓驚歎不已。
船共四層,下層裝石壓艙,名為庫,也是儲備倉庫。上層叫廬是兵士的住房。第三層為飛廬,是操作指揮所在。最上乘名雀室,是警戒望台。每層四圍列矛戈,樹旗幟,戒備森嚴,傳訊騎兵穿行在甲板信道之間,如此聲勢,便如危山高嶽帶給兩岸百姓一股強大的威懾之力。
當船駛進嶽江港,兩岸百姓漸漸噤聲觀望無人再敢大肆喧嘩。樓船在嶽江港拋錨之後,便從船上伸出兩丈寬的木板搭在臨江高台之上。不一會兒一幹人等便從船上走出向高台行去。
“看,那是武忠侯,走到高台啦,真威風。”陶安在錯亂的人縫裏終於能望見船身了,這一望便望見了武忠侯。
範寬兒聽到同伴口中喃喃,便也將頭紮進人堆中,隻見高台之上站著一位十分高大的黑衣老者。帝朝初建,因文武有別,所以在外文員皆白袍綰髻,而武員則黑袍束發,如此分發雖非帝朝禮製所定,但卻成為了文武百官之潛規,也算是帝朝一奇了。
而範寬兒與陶安望到的這位老者,身穿黑袍,黑帶束發,雖麵目看不真切,但範寬兒與陶安卻已經猜出來了,此人便是帝朝三侯之一的武忠侯廉如海。
“怎麼不見我家侯爺?”陶安眺首在人潮中張望。
“你那個角度看不見,在這邊呢。”範寬兒提醒道。
陶安一聽將範寬兒擠在一旁,在武忠侯身側果真出現了一位身材修長的白袍文士,正與武忠侯交談些什麼。“嗬嗬,還真是我家侯爺。”陶安傻笑道。陶安所言的正是三侯之一的文德侯閔君臣。
“廉兄,當日你與唐兄分而南下,如今已兩月有餘,一言難盡啊!”閔君臣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