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去若隨風(2 / 2)

“範寬兒,難怪今天這麼多人來看,真是太壯觀了。”陶安見高大樓船周圍煙霧環繞,便如傳說中的星槎一般,直看得陶安眉飛色舞,黝黑的麵龐也潮紅起來,雙目更是閃動不定。

而範寬兒卻並未如此激動,想到大少爺即將海巡南冥,聽說至少要一年之久且路途遙遠,如今南冥又傳來海妖吃人之事,雖然自己在博物侯府上隻是一名小小的僮仆,但侯府一家待自己卻如親如父兄,從不將自己當一名下人看,待想起昔日大少爺教自己識字讀書,心中突然百感交集,範寬兒默默的望著巍峨的樓船,悄悄拭去流下來的眼淚。

樓船上軍旗舒卷,士兵各司其職,高昂的船首上印著三個漆金大字“帝嶽號”。如今整條樓船已是整裝待發,隻待主將登船便可出航而去。

“唐風侄兒,你父親薦你出海南巡便是讓你勘察南冥一域,此處牽連天下氣運,萬事小心啊!”廉如海拉著唐風的手,忽將虎首湊近,在唐風耳邊小聲道:“張元峰乃李複庭一黨爪牙,要千萬小心此人,船上有我與閔伯父插派的暗探,遇到危險可將昨晚閔伯父交與你的錦囊拆開便知。”

“侄兒明白,廉伯父不用擔心,侄兒此去自會應變,隻是家中隻剩家父與小弟,望伯父多加照料。”唐風說著跪倒在地向廉如海與閔君臣磕了三響。

廉如海急將唐風拉起,肅容道:“這是如何,如此見外,你父與我二人乃金蘭之交,三人同生共死,侄兒不必擔心。”

“侄兒,辰時已到,這便登船吧,帝都有我與你廉伯父把持,莫要擔心。”閔君臣輕拍唐風寬闊的肩膀,望向樓船方向。

“大哥——”腹中千言,移到嘴邊半句也不說出來,腦海中頻頻閃過昔時兄弟二人在一起的畫麵,母親再生下自己便難產而死,父親公事繁忙,多不在家,便是大哥與自己相處最久,如今大哥便要離去了,想到此處唐雲俊目含淚,呆望著大哥的背影,已不能言語。

唐風登上樓船船舷,木板緩緩收上船來,眾軍士已合力將錨托了上來。忽聞一聲“大哥”唐風猛地轉身,見小弟含淚望著自己,心中一酸,隻是歎了口氣,便向船中走去,心中默道:“小弟,今天過後你便長大了。”

唐雲見大哥轉身便走,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廉如海見狀微歎口氣,還都是孩子啊!上前將唐雲扶起,安慰道:“侄兒,莫要落淚,你是男兒,隻可流血,知道嗎?你祖婆還在的時候說我隻是出生時大哭一場,此後便再未落半滴淚,這才是真正的男兒。”

“是嗎?當年滇山大戰時,是誰趴在營帳裏痛苦?”閔君臣在旁淡淡道,一臉含笑地看著廉如海。

廉如海老臉一紅,吞吐道:“那不是巴王那壞小子將箭頭射進老夫股腚裏,取又取不出,痛的老夫隻有——”廉如海突然打住,佯怒道:“老閔,你怎麼老是在晚輩麵前揭老夫的家底啊!”

正待廉如海要出口抵賴卻聽唐雲破涕為笑道:“真有此事?那後來呢?閔伯父,箭頭取出來了嗎?”

“你小子怎麼不哭了,一聽老夫當年的家底就不哭了,虧老夫還一心安慰你。”廉如海見家底被揭,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哼了一聲便逃之夭夭,隨侍家將見自家侯爺忽的離去,便一聲傳喝皆收刀豎戟,尾隨在後。

閔君臣笑道:“取是當然取不出來了,正待眾人絞盡腦汁想拿取矢之法時,忽聞斥候傳報說那巴王已自縛在營外請降。你廉伯父一聽巴王就在營外,頓時從床上跳起,大笑三聲,也不顧股腚之痛,向營外急奔而去,誰知這一激動,便將那箭頭給迸了出來,嗬嗬。”

唐雲一聽,哈哈大笑,此時已將悲傷化去,心中暗道:“我也已經長大了,不能在依仗大哥了,希望大哥此去平安無事。”

閔君臣與李複庭等人寒暄過後,高台之上眾人漸漸離去,此時便隻剩閔君臣與唐雲二人。

“我們下去吧,再十日你父親便回來了。”

“伯父,你先回吧,我想在這裏多呆一會,伯父比用擔心,我自會回府。”

唐雲望著已小如螻蟻的樓船,心中一片悵然,江風習來,隻吹的眼中事物愈行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