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根被挖的差不多,不僅雷聲變小了,就連雨似乎也跟著變小了。鄭家宏的問題忒複雜,我一時半會兒和他解釋不清。將鏟子紮在地裏,我準備把院子裏的槐樹燒掉。深吸了口冷氣,我說:“你不願意相信自己死了,所以你隻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事物。鄭先生,你現在的狀態叫中陰身,要是你想再投胎重新做人,那你必須要虔誠的懺悔你生前做過的所有錯事兒。隻有你虔誠的道歉,你才能有往下走的可能。不然中陰身的狀態持續太久,你很難再投胎轉世。”
“您母親應該有信佛吧?而且是專門供奉過的?看樣子挺虔誠的。不然以你生前做過的那些事兒,你根本都沒有中陰身的機會,直接下地獄了。”我說,“祖祖輩輩能夠積攢下來的不隻有財富,還有陰德。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占便宜了,其實都從你子孫哪兒討回來了。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吃虧了,可福報都過到兒女那兒了。電視上有一句台詞我特別喜歡,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活著的時候可能感覺不出來,可一旦死了,你之前做的每一件事兒的功過得失都清清楚楚。躲都躲不了。法官可能幫著你撒謊,但是閻王絕對不會讓你賴賬。”
“那璐璐……”鄭家宏略微擔心,“璐璐會不會受我的影響?”
“鄭璐還好吧!隻能說是還好。”鄭家宏能想到鄭璐,他也算沒白死一次。我聳聳肩,說,“雖然你這裏不怎麼樣,可好在鄭璐她媽人不錯。她是老師,教書育人的……現在老師不打私下虐待學生,不已經算是功德一件了嗎?所以啊,鄭璐她媽沒有中陰身,靈魂直接走了。”
鄭家宏腦袋上被鋼筋紮出的窟窿開始往下淌血,他低著頭似乎是若有所思。
“你好好想想吧!”我例行公事的勸說道,“好好反省,好好懺悔。下輩子爭取好好投胎,好好做人。”
讓壞蛋去懺悔,基本上等於天方夜譚。我說這麼多的話,完全像是放屁一樣。尤其是像鄭家宏這種壞的比較純粹的人,那更是難上加難。靜靜的聽我說著,他沒再插話。雷電的光亮閃過,鄭家宏人就不見了。
鄭家宏人不見了,沒多一會兒秀英跟著冒了出來。她突然間出現在我旁邊,我心猛跳了兩下。見我準備點火燒樹,秀英嘿嘿冷笑:“狐仙家的小丫頭,你又想做什麼?我說的勸告你不聽……你們當中,還會有人死的。”
我沒有說話,默默的將濕透的黃紙鋪在地上。將黃紙圍成個圈,我自己站到黃圈裏。明白了我的意圖,秀英又是嘿嘿一笑:“你再怎麼保護也沒用了啊!你身上的陽氣已經消耗的差不多,即便是狐仙護體,你同樣活不了多久……我猜,你最多能活到30歲?也可能到不了30歲,你就死了。”
“你不準備跑嗎?你看他們,他們跟你一樣被困在陣法裏的。”我隨手指了指院子中蹲了一地的鬼魂,接著點上一遝半幹不濕的黃紙丟進槐樹下的坑裏,“這七棵槐樹還折磨的你不夠?你還想呆到什麼時候啊?”
秀英沒說話,她蹲在了我的旁邊。我閉上眼睛低聲念著咒語,很快槐樹就燒了起來。即便是天上下著雨,火苗依舊不小。不知道槐樹上有什麼物質存在,火苗全都是藍色的。森森鬼火在這夜色裏,是說不出的詭異。
潮濕的木柴被火燒,空氣中是難為的臭味兒和嘶啦嘶啦的聲響。陣法被撕裂了個口子,束縛在其中的鬼魂爭搶著往外跑。一時間衝天的陰氣從地下湧了上來,燃燒的火光絲毫沒有溫度。我冷的渾身發抖雙腿打顫,猝不及防的,我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膝蓋完全浸泡在泥水裏,我的上下牙齒來回磕碰。強撐著點燃幾張黃紙,我丟著將黃紙拋向空中。見到有錢,野鬼們爭前恐後的搶了起來。我咬著腮部,口齒不清的說:“拿了錢,好好上路吧!以後不要做壞事兒了,不然還是有人會收了你們的!”
直到將手裏的紙錢發完,我這才如釋重負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身下的土地讓我異常的踏實。而在我躺下後,秀英也湊了過來。露出隻剩了一半的門牙,她嘿嘿笑著說:“狐仙家的小丫頭,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走嗎?”
體力已經完全透支,我是沒有辦法在驅趕秀英走了。眯著眼睛看她,我累的說不上話。秀英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她的陰氣過到了我的身上:“嘿嘿嘿,其實,我早就不屬於這裏了……我的遺體早就被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