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路燈晃過,靳穀子的臉被照的忽明忽暗。我垂下眼看到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幾天前掉光的指甲差不多已經完全愈合了。我不知道說什麼,沒拒絕卻也沒同意。想到死去的謝一航,我是一陣心疼:“再說吧!”
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靳穀子愣了一下。剩下的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各自靜靜的想著心事。
這樣的談話對我們兩個人來說是平淡無奇,對司機來說卻是大為震驚。以為我們兩個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人,沒有要我們的錢,他撒丫子跑了。
謝一航的爸媽家我來過幾次,每次來的心情都大不相同。不過哪次都不像這般壓抑難受,我胸腔裏滿是苦澀的憋悶。站在小區的院裏,我看著靳穀子上樓。像是心髒的某個部分被剝奪了,抽離了,三魂七魄都無法回歸體內。
這裏屬於高檔小區,私密性很好,小區裏連一家超市都沒有。我還是在保安那裏高價買了盒香煙,蹲在花園裏靜靜的抽著。望向謝一航家窗口亮光的位置,我恨不得大喊大叫一通。連著抽了五根煙後,藏在花園草叢裏的餓鬼小聲說:“煙草會害死你的。”
“現在和你的年代不同了,煙草和福壽膏也不一樣。”我又點了一根,繼續吞雲吐霧,“我隻是抽煙,又不是吸毒,死不了的。”
一眨眼的功夫,餓鬼已經到了我麵前。他在空中嗅了嗅煙草的味道,說:“確實不同,你們這個的味道要比福壽膏臭多了。”
我沒有說話,而是點了一根煙給餓鬼。雖然嘴上說香煙臭,餓鬼還是不停的在空中嗅著。等到抽完一根煙,餓鬼才說:“節哀順變吧!”
餓鬼的話音剛落,我煙卷上積攢長長的煙灰掉了下來。還帶溫度的煙灰掉在皮膚上,是灼熱的疼。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掉在煙卷上,微弱的火星發出呲呲的熄滅聲……我將手裏的煙盒碾碎丟掉,捂住臉悶聲說:“你說他會留下嗎?為了我?”
“不,他不能。”餓鬼語氣溫和的勸慰我說,“白惠,你知道的,他必須要去投胎。”
我當然知道,像謝一航這種陽壽未盡的鬼魂留在陽間晃蕩,很容易被食人血肉的羅刹吃掉。而一旦被吃掉,他是永世不得超生了……我固執的不願意去相信,不停的催眠自己:“如果他願意,他是可以留下的。我會保護好他,我不會讓他受到傷害的。那樣我們兩個還可以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樣,什麼都不會改變。”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會照顧好他。”餓鬼很耐心的說著。
“你不就留下了嗎?不也好好的嗎?”我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可我還是不想放手,“他為什麼不能留下?”
“可我們兩個是不同的,他有他自己的選擇。”餓鬼欲言又止。
“他的選擇?”我茫然的抬頭,無措的看著餓鬼,“他已經選擇了,是嗎?”
餓鬼遲疑了片刻,這才輕輕的開口說:“白惠,我來的時候看到了,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