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時惜怎麼也沒想到再見到陸析潯竟然會是這樣一幅場麵。
她坐在床頭,低頭垂眸安靜的凝望著閉眸熟睡的少年,他沉靜的睡顏染上幾絲蒼白,微微皺起的眉梢透露著他此時的不適。
時惜驀的舒一口氣,這才全身心放鬆下來。
她不免聯想起剛剛那通讓她心驚的電話和她趕到陸析潯家時看他已經燒到渾身滾燙近乎昏迷時的焦慮。
就那一刹那,她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一般,什麼都顧不得,用她小小的身板架著他高大的身體就往醫院趕。
想到這,時惜動了動肩膀,一股酸疼發麻的感覺瞬間衝上心頭,她微皺一下眉,伸手拍了幾下肩膀。
輸完一瓶液,時惜按了鈴,護士來重新給他換上一瓶,比之前的更大,時惜咽了咽口水,問:“這是最後一瓶吧?”
小護士笑笑,回答:“如果打完還沒有退燒的話,還要再打一瓶。”
時惜:“......”
感個冒好遭罪。
她點點頭:“知道了,我等下會給他量體溫。”
小護士點點頭,推著醫用推車走出了病房。
時惜睨著熟睡的陸析潯,輕聲喃呢:“陸析潯你快一點退燒,不然輸液都快輸成海綿寶寶了。”
輸液輸到一半,陸析潯開始出汗,難受的眉梢緊緊皺起,手有些不安分的想要掀被子,被時惜及時製止。
時惜用涼水洗了毛巾擰幹給他擦去額間的汗,還要時不時製止他亂動的手。
一番折騰下來,時惜倒是出了不少汗,她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剛回頭就瞧見被子被陸析潯掀了一半。
平時那麼嚴謹的一個人,怎麼生了病這麼小孩呢?
時惜太陽穴跳動著,走過去握著陸析潯的手放在被子裏,被子剛蓋好沒幾秒,她的手腕就被他握住,與此同時,他嘴巴微張,小聲呢喃著什麼。
時惜沒聽清,俯下.身去仔細聽,當下眯了眼,眼底似產生了共鳴,還摻雜著少許的愧疚和恐慌。
他呢喃:“媽......媽媽......”
媽媽......
她也很想媽媽......
很想那個外公口中溫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女子......
可惜,她從來都不曾見過......
一滴淚無聲無息的順著她眼角處滑落,劃過臉頰,最後消失於脖頸處。
“唔......”
床上的少年不舒服的出聲,時惜意識瞬間被喚回,她伸手抹去眼角的餘淚,繼續與如孩童般的陸析潯作鬥爭。
半個小時後,陸析潯漸漸平靜下去,時惜鬆開他的手腕,有些疲累的拿來溫度計,給他量體溫。
量體溫的時間,時惜站在窗邊,望著外麵白色的浮雲,記憶追溯到從前。
“外公,外公——”七歲的小時惜穿著一身小旗袍站在辛爺爺麵前笑著:“好看嗎?”
辛爺爺看著她,慈愛的摸摸她的辮子:“好看,好看,晴晴最好看了。”
小時惜一臉疑惑不解:“外公,晴晴是誰啊?”
辛爺爺恍然大悟一般:“哦,對對,你是小惜......小惜最好看......”
話落,辛爺爺陷入沉默中,不韻世事的小時惜站在他麵前,伸著小手,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安慰他。
畫麵一轉——
“真是個小喪門星,弄得一家人雞犬不寧。”保姆把洗好的衣服扔在時惜床上,罵罵咧咧:“不值錢的丫頭片子,真是禍害全家。”
時惜摔了筆,第一次針鋒相對:“我家雇你是讓你來幹活的,不是讓你來潑婦罵街的。”
保姆沒想到時惜會反擊,不但不消停還變本加厲:“我說的有錯嗎?要不是因為你你媽媽會死?要不是因為你你爸爸會常年不回家?你說說一個好好的家因為你支離破碎,你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
時惜手緊緊的攥著,顫著聲音:“你給我出去——走啊——”
“真是沒教養的賠錢玩意!”
“夜深人靜的時候,你也不害怕你媽來找你索命!”
夜晚,時惜躲在黑暗中,那些話就像是魔咒一樣湧入她的腦內,怎麼都驅趕不了。
她驚慌失措的從昏暗的房間裏跑出去,客廳白織的燈光照耀著她,她才逐漸心安,靠著牆角,弱小的低聲哭泣。
那年,時惜十三歲。
嘀嘀——
溫度計的響聲喚醒時惜,她閉了閉眼睛,將眼底的痛苦掩去,而後轉身走到床邊。
三十六度九。
她舒一口氣,幸好,燒退了。
時惜叫了護士來拔了針:“等下病人醒來就可以回家了。”
時惜微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水......水......”少年虛弱沙啞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