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邊境也受過傷,刀傷槍傷劍傷,乃至暗器。自她十三歲上戰場,受傷是家常便飯。不論傷勢多重,她都可以一聲不吭地忍過去,今日不過是被香爐燙了下手,她就想抱著慕珣瑭好好哭一頓,想撒潑打滾地讓慕珣瑭哄她。而且慕珣瑭一開口,她就想哭,又想讓他安慰她,又不想讓他安慰她。實在是自相矛盾地很。
難不成嬌氣也會傳染?她被大渝最嬌氣的男人傳染了?
不過,慕珣瑭從不讓她失望,美人皺眉好看,美人給她吹傷口好看,連美人嘮嘮叨叨也好看。
小和尚攝政王殿下又開始他的喋喋不休:“她讓你按那香爐你就真按了?這燙傷將養幾個月才能好?我還當大理寺卿喜行不於色呢。對自家表姐也下這種手。”
看在攝政王殿下捧著她滿是泡的手也沒半分嫌棄的模樣,她就聽聽這小和尚叨叨吧。
平日裏定是不許他說婉兒的,今日就暫且忍了吧,畢竟……這燙傷挺疼的。
那婉兒下手忒重,剛才吃鴨腿的時候,麻煩死了。
見她不語,攝政王更心疼,原本她手上隻有練武拿長槍磨出來的一層薄繭。可現在,滿手的泡,“看來我家永安有日子不能釣魚喂鹿了,也不能練槍過招了。”
“你!”被提及傷心事的霍將軍,火氣上來就想收回手,結果牽動了手上的傷,疼得抽氣,“嘶,慕珣瑭,疼!”
原本火氣十足的霍將軍眼眶含淚,嘟著嘴,舉著雙手動也不敢動。
這副模樣看得攝政王心軟地一塌糊塗,溫柔替她拭了淚,情不自禁地低歎:“真是恨不能替你疼才好。”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那種燒人的目光,永安都覺得自己被攝政王那樣看著,渾身都要燒起來了,連手上的傷都沒那麼疼了。
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靜默無言。
卻是旁人難以介入的氛圍。
婉兒端著托盤,進退兩難。賭上自己拚命掙來的那身官服,她現在進去,一定會被攝政王記恨。
該死,攝政王拐了自家表姐,竟然還是她心虛。
攝政王究竟是被怎麼養出來的,怎的比陛下要嚇人那麼多?
大理寺卿頭一次對自己那同親近的人肆無忌憚地發脾氣的性子無奈,若那是忍上一忍,現在永安也不會燙那一手泡,她一不用對著攝政王低聲下氣。
輕輕敲了敲門,得了裏頭的許可才推門進去。
攝政王自覺地接過托盤,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官拜大理寺卿的蘇婉兒。
以致大理寺卿方才醞釀的那些,請攝政王先回的話通通沒派上用場。
攝政王上藥,比婉兒和那醫官不知輕了多少倍,還柔聲安慰永安:“疼,你忍著些。”
怕她覺著疼,攝政王單上藥便花了半個時辰。又拿紗布一點一點給她裹傷。要多耐心便有多耐心。
這專注的模樣,永安都覺得慕珣瑭捧著的不是不是自己那傷痕累累的手而是什麼稀世珍寶了。
婉兒站在一旁這許久,連聲大氣都不敢喘,見攝政王終於替永安包好了傷,才盛了碗湯遞過去,溫聲道:“包好了就吃點東西吧。”
聞言,霍將軍同攝政王一齊抬頭,永安木性,腦子裏轉過的念頭脫口而出:“婉兒你還在這兒嗎?”
饒是大理寺卿再好的修養也險些沒繃住,忍了再忍才道:“是啊,霍將軍真愛玩笑?”
嗯?永安疑惑,她並未玩笑……不過瞧著婉兒的臉色,這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她可沒第二雙手可以燙了。
攝政王站起身來擋住婉兒的目光,替永安回絕道:“不吃了,人,我還是領回府地好。大理寺卿的局既然已經開了,還是時刻盯著些的好。恐有變數,大理寺卿還是準備萬全為好。”
不待婉兒再說,攝政王便扶著永安離開,臨出門,攝政王不知思及何事,又道:“你與宏兒的事,本王不管,但煩請大理寺卿牢記,切莫再拿身邊人出氣。”
說罷便真帶著永安離開了。
永安那一手泡氣著了攝政王,方才又嘴快開罪了婉兒,此刻隻能像個鵪鶉似的縮在攝政王旁邊,由攝政王帶著離開。
那攝政王,果真是個小氣的,他上了馬車,便冷了臉,不和永安說話,自己坐在那邊生悶氣。
永安拿手背拍拍慕珣瑭的肩,擺了討好的模樣,溫溫柔柔地叫他:“攝政王殿下?”
可惜鐵石心腸的攝政王殿下不為所動,隻將頭扭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