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陰冷而充滿殺意的目光掃過大殿上的每一個人,從右手持槍改為左手,又重重地在地磚上磕了一下。
天生神力的霍將軍,今天磕裂了陛下兩塊地磚。
“我父我兄官爵在身,不屑與小人計較,但我不同,若我得勝班師,我家婉兒哪怕是掉了半根頭發,在座諸位,往後一個也別想安生!”
永安扶起婉兒,臨走不知想起何事,又補一句:“霍永安是要嫁出去的女兒,不歸輔國公府管束。各位不服,可往我夫家尋釁。”
原本,還略有不忿的朝堂百官,更加不敢言語了。
霍將軍的夫家!她自回京便一直住在北辰王府裏,北辰王看她和看眼珠子沒什麼分別,這霍將軍哪還能嫁給別家。
尋釁她夫家?這是嫌自己官途太長了?
一句話,羨煞皇帝陛下,這天底下,就算是他,也不能這樣隨意地將他七叔當擋箭牌。
加官進爵!等霍將軍回來他一定要好好封賞霍將軍!
陛下兀自想得歡快,好半晌才後知後覺,這霍永安出征,怎的攜著婉兒走遠了?
見這些大臣故態複萌又想吵些有的沒的,皇帝陛下煩躁地揮袖子退了朝。
迫不及待地回紫宸殿擬了兩道召喻,第一道是敢重提大理寺卿一事者,便隨霍將軍遠征南疆!
這第二道嘛,便是封永安為平南將軍,遠征西南。
當然陛下自是不會真的讓霍將軍孤身前往那不毛之地,可霍將軍早已誇下海口,便是派兵,也不能大張旗鼓地跟隨。
皇帝陛下又下了密令,派了大半潛麟衛,以及並隨行奉上自己的虎符。沿途駐軍,隨永安調遣。
唉,他為了未來七嬸,也是煞費苦心。隻希望他七叔能看在他私底下的百般維護上,不要遷怒於他。
而霍將軍直到出了皇宮,才給婉兒解了穴,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就出了城再讓別人給她解穴。
蘇娘子真真是撒潑耍賴一把好手!
“邊境受難,我一刻也耽誤不得!大理寺卿橫不能因為自己被革職,就看所有官複原職的人不順眼啊!”
便是聽到這麼誅心的話,婉兒也並未放手,“霍永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南疆那是什麼地方!憑你再是軍神,也決計不是單槍匹馬便能解決的!我不管,要麼你去讓陛下收回成命,要麼你就帶我一起!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蘇若木!你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嗎?你如今出入長安都困難,還想隨我去南疆?”
她這大理寺卿的官職,果然摻雜了很多水分!
可看婉兒低著頭,卻死活不肯退後一步的倔強模樣,永安也心疼,伸手替她將那縷碎發別至耳後,語重心長道:“婉兒,表姐隻能護你到這兒了。舅舅還在南疆,生死未卜。我怎麼能再搭上一個你呢?”
永安將一個木盒塞在婉兒手裏,“這是回鶻使團進城那日,我從黎真身上順下來的,如今回鶻王城被焚,回鶻群龍無首,十九城虎視眈眈,這信物,應當能有大用,你,盡早將它送到邊關。”
這東西交到她阿耶手裏,她阿耶定能明白她的用意。
“霍寶兒!”婉兒的眼淚還是沒忍住。
她怎麼能這樣呢,她明明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聽話,你替我好好守著輔國公府。長安這群酒囊飯袋被我警告過,他們不會再為難你了。你就好好等著表姐凱旋!”
永安吹了聲哨,皎皎便歡快地撒開蹄子跑了過來。
永安見沒什麼人注意她這邊,才悄悄湊到婉兒跟前,“我說孤身前往便真的孤身前往了?他們未免太天真。你就安心等著吧,在戰場,無論是何處戰場,都不足以難住霍將軍!”
說罷,便縱身一躍,皎皎一騎絕塵,消失在婉兒的視線裏。
“那我,等你凱旋!”
霍永安一直這樣,看似沒心沒肺,實則把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放在心上,豁出命去守護。
蘇婉兒朝永安離開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轉身上了馬車,前往北辰王府。
永安也不留戀,徑直出城去了。
長安城外,是等候良久的陳娘子。
“霍將軍。”陳娘子的棗紅馬,是秦副將早先養在家裏的,如今隨永安出征,腳力絕對沒有問題。
“蘇寺卿那邊,可妥當了?”
“妥當,長安多是些文人,不禁嚇的。”永安回頭,望向城門。
城樓上有人,如初見時那般,負手而立。也與初見時不同,他不再是麵無表情,雖看不清楚,但她能想象得到他咬牙切齒的樣子。
“慕珣瑭,等我回來,我獵四頭雁上門提親可好?”
“霍寶兒,等你回來,定要好好教訓你。”
二人同時開口,是旁人不懂的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