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靜姨,”若依接過她遞來的湯勺,低頭喝了一口,“真的很好喝。”
“那你就多喝點,”徐靜端詳著她,“怎麼氣色這麼差,昨晚沒睡好嗎?”
“不是,最近找了朋友,全盤審核財務方麵的問題,剛剛知道了一些壞消息。”說話間,有電話進來,她聽了一下,臉色越發凝重。
負責泰國和馬來西亞分公司財務的財務總監三天前就沒再上過班,失蹤了。
按著額頭,她感覺後腦的神經一跳一跳地疼。一直都有偏頭痛的毛病,最近尤其嚴重。
“若依,沒事吧?”
大概感覺到她狀態不對,徐靜擔憂地自對麵沙發起身,坐到她這一側。“沒事,有點頭疼。”若依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回應她的關切。
“你先躺下,我來替你按摩下。”不等她拒絕,徐靜已經按下她的肩膀,讓她躺在自己腿上,雙手在她頭部揉按。恰好的力道,頓時緩解了難忍的脹痛。她感覺溫暖的指尖不斷落在
她發間,不知為什麼,她有點想哭。閉著眼,她輕聲道:“靜姨,你要是我媽媽,該多好。”懸於她頭頂的動作一滯,低柔的聲音隨即傳來:“那你就當我是你媽媽好了。”
若依的嘴角輕輕彎起。
“靜姨,你當初為什麼放棄我爸爸啊?”她問。
“放棄你爸爸?”徐靜有些愕然,隨即莞爾,“你誤會了,像你爸爸這樣的美男,我雖然迷戀過他,但我當初真正喜歡的不是他。”
“啊?”若依微訝。
“我喜歡的是定之,隻是他囿於身份,始終不肯回應我對他的感情。他父親是柳家的司機,他年少時有一次做錯事,程父一棍子打下來,是雍雲擋在了他前麵,雍雲當時就吐血了。從此,他就認了死理,打算一輩子跟在雍雲身邊。為了刺激他,我假裝和雍雲交往,誰知他誤會,竟然躲我躲得更遠……後來總之種種誤會,陰錯陽差間,我另嫁他人。我先生在世時,對我非常好,慢慢地,我也就斷了念想。”
“會遺憾嗎?”聽著她的講述,若依忍不住問。
“若說一點遺憾也沒有,那是騙人的。”徐靜輕聲開口,“可是若依,到了我們這個年紀,萬般滋味都經曆了,就會懂得,其實人生中那些執念,在該放下的時候,就應該放下。當時你以為是對的事,也許是錯的。當時以為錯的事,也不是真的那麼糟。”
“靜姨,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在提醒著我什麼。”若依坐起身,目光直視她。
徐靜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我隻是想告訴你,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要保護好自己。隻有你好好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是溪雲,也沒有這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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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走近父親臥室的時候,若依聽到輕柔的吟誦聲,是護士在給父親念書。
她停下了腳步。
“記住,你對這些事情的領悟已經有點晚了,因為神靈已經給過你足夠多的機會,隻是你沒有好好把握而已。現在你必須有這樣的領悟,即你隻是宇宙的其中一個部分而已,你在世上的存活隻是宇宙大輪盤流轉中的曇花一現;你的生命實在太有限了,而假如你還不在這段‘苟且’的過程中洗淨你心中的層層疑雲,那麼再好的良機也會稍縱而逝,你也會隨之而逝,正所謂,良辰一去不複返……你應該除去別的紛擾惡念。
給你自己加上這樣一種信念,即仿佛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最後一件,並把對理性行動的冷漠態度和深惡痛絕卸下,也請把偽善、自私和對自己所得表示不滿的抱怨拋在一邊吧,唯有如此,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裏麵傳來咳嗽聲,她走了進去,看見護士放下了書,正扶起父親,她連忙過去搭了把手。
“早安。”柳雍雲看到她,露出一絲笑容,隻是聲音有些嘶啞。
若依見他按著胸口,呼吸有些困難,擔憂地問:“很疼嗎?”
柳雍雲擺擺手:“沒事,一會兒就過去了。”
她看了一眼床邊的書,是馬可?奧勒留的《沉思錄》。
“你應該好好休息。”她說。
“躺著也無聊,你們請的護士,好像也比較有深度,本來我以為她打算讀些幽默笑話逗逗病人開心的,”他微笑,有些調侃,“這樣打發時間也挺好。”
“有時候,我也會看看新聞,”他指了指牆上的顯示屏,“否則感覺要脫離這個世界了。”
“再忍忍,你會好起來的。”若依把他的靠枕調了調位置,讓他再舒適點。
“若依,”他抬眼看著她,語氣裏有些感慨,“你這麼說話,好像反過來了。你是大人,我是小孩。”
若依嘴角彎起:“我本來就是大人了啊。”柳雍雲愣了一下,自嘲一笑:“是,我糊塗了。”他看著自己的女兒,感覺有些恍惚。時間都去哪裏了?好像一轉眼,她就這麼大了。
“最近在忙什麼?”他又問,“定之這兩天也沒過來,說他出差了。”
“嗯,他去東南亞,我們不是想拓展非標住宿業務嗎,程叔對那邊的情況比較熟,我讓他幫忙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