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將軍帶著木塔聖女,繞過主寨,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屋頂。這寨子的蹊蹺,霍將軍早幾日就發現了。這頂也不知是用哪種竹子搭的,裏頭或許聽不到外頭的聲音,這頂上若是想聽裏頭,凝神即可。
可能他們擔心這竹子頂棚不穩當,從未上來過。“宴聖女,你朱雀樓的頂,比這裏強些,但也是半斤八兩。我躺在朱雀樓的頂上,底下的聲響,一清二楚。但是此事容後再議,你先瞧瞧,這人數對不對,餘下十一個寨子裏能主事的都在不在,若是少一個,那我就一個都不見!”
如今她為刀俎,諸位皆魚肉。若還存著僥幸的心思來糊弄她,她倒是十分有心思讓這些毒物了解了解這南疆現下是誰做主。
聖女改坐為趴,借著這頂上細碎的縫隙往下瞧,她手底下這些新提上來的長老們,當初舉族商討時,一個個說自己入不敷出,這些老婆子們說自己已經把妝奩都拿出來了。那些老潑皮又說,南疆從來夾縫求生,哪裏來的銀錢。
這下好了,擔心自己不日將亡,一個個都把自己壓箱底的棺材本拿出來了。
這下還真是蓬蓽生輝了。
小小一間宴客竹室,堆滿了這些身無分文的窮人的誠意。
她堂堂一個南疆聖女都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古玩字畫,金杯玉盞,翠玉明璫。更別說各自寨子裏的珍禽奇獸。那火紋蛇,整個南疆也沒幾條,他們竟然尋來整整三條。
聖女歪頭瞧瞧滿臉不悅的霍將軍。忍不住嘖了一聲,到底還是表白給瞎子看了。
輔國公府的情形她不清楚,但霍將軍的情形她很清楚,平日裏的吃穿用度,那可都長安那北辰王府在打點。
估計這些人拎來的破銅爛鐵,這霍將軍是一樣也瞧不上了。
果然,霍將軍不耐煩地扯扯她的袖子,“怎樣?這二十二個,數目可對?”
對是對了,可任哪個掌權者知道自己的手下前腳才和自己哭窮,後腳便拿著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來保命,心裏都不會太舒服。
霍將軍遲遲聽不到她的回答,便朝她那邊看了一眼,看她那氣鼓鼓的樣子便知道,這人是齊了,霍將軍拍了拍手上的土,便輕手輕腳地將聖女抱到了竹樓下,“霍將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不怎麼真誠的笑容,”“既然都來了,那就好辦了,他們讓我等了三日,那便要他們等上四日。其間,也別要他們太好過了,藥量加一倍,最好是出氣多進氣少,但是還好好地活著。我再尋個人……”
原本她想說尋幾個腿腳麻利的,到了晚間,趁著夜色將他們抬來的東西搬到別處去。
後來才琢磨過來,這依紮的整個寨子就剩了她和陳娘子,以及眼前這手腳都還不利索的聖女三個全須全尾的人。
早知如此當時便不逞強說什麼獨自前往了。
不過這事自然也是難不住霍將軍的,她令陳娘子和聖女配藥去了,自己趁著後有日頭好,尋了個破舊的板車,也不知原來是裝菜還是鹹魚。試了試承重,便死馬當活馬醫,準備拿這板車當她手腳麻利的幫手了。
南疆這些人,連勳貴都談不上,隻能算是些個稍微有些臉麵的蠻子。整整一個下午沒等到人來和他們談判。也沒有力氣怒,也沒有力氣言。
陳娘子裝作南疆婢女送了加了劑量的晚飯,這些人許是覺得不會有比這更加糟糕的情形。
竟也無半點疑慮,乖乖把晚飯吃了。
等夜深了,霍將軍便推著那輛破板車晃晃悠悠地過來拿軍需。
前頭有陳娘子提燈照路,後頭有木塔聖女驅蛇斷後。
霍將軍還有心思同木塔聖女討價還價,“聖女閣下,那火焰蛇,我一條也不要,你可否……”
“否!”聞言,聖女也不驅蛇了,手忙腳亂地將七步青塞回腰間。
她現在已經完全能斷定,跟在霍將軍那句你可否後麵的,定是要她將七步青借出去!
“嘖,木塔聖女,你堂堂南疆聖女,怎的如此小氣!”
這南疆的路坑坑窪窪,霍將軍在車前墜了兩盞燈,還是避不開,走得頗為吃力,身上已經一層薄汗。
饒是如此,還不忘同那聖女逞口舌之快。
“況且,霍將軍,那是火紋蛇,並非火焰蛇。”
差之毫厘,那可是差之千裏。火焰蛇,在南疆可並不是什麼稀罕物。
功效毒性,還不如她的七步青呢。
正說話間,那間宴客廳便到了。
燈火通明不假,裏頭的人卻一個清醒的也無。
霍將軍連個眼神都沒分給那些他們自以為能拿來談判的財寶籌碼。
挨個在他們身上翻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