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微怔,看向他。
韓琛的麵色不似作假,暗淡的光暈下,他眼眸深湛,透著股冷意:“我把李景抱出去時,這個窗子,就是現在這樣。”
隻有鐵欄,第二道密封窗根本沒放下來。
“我還以為是你檢查時打開的,這麼說……”傅七看向窗子,道:“王同雖然放了一氧化碳,卻還沒來得及落下第二道密封窗就出去了。許是聽見外麵有什麼動靜,一時著急給忘了。看來我們還得感謝那個殺了王同的人。”
話落,他掃了眼韓琛,黑色鏡框後的長眸緩緩眯起:“你有其他看法?”
“談不上看法。”韓琛淡道,走到窗下微仰頭看了看,忽的抬腿踩上踏物,審視著小窗:“隻是覺得哪裏不對。”
他查看了大概半分鍾,屈膝跳下。
傅七轉身,“先出去吧,等整個現場勘查下來……”說著,他神色一動,順著韓琛的視線望過去,目光有些詫異地落在構造簡單的板床上。
之前他太過專注密室結構,再加上光線昏暗沒仔細看,倒是忽略了這一與房間格格不入的信息——藍碎花床單。
同韓琛一起久了,他也無師自通了些簡單的側寫。譬如這藍碎花樣式,溫馨怡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拘禁謀殺會用的,卻被特意放在這裏。
如果他猜的不錯,其他房間應該也有。
他走過去,打開手機的照明,對準床單:“這已經洗的發白了。”他又用手指摩裟了兩下,道:“布料也有些粗糙,起球了。”
韓琛在床邊蹲下來,捏起一角,微微俯身:“這個味道……似乎不是洗衣粉。”
傅七見狀,也拿過床單嗅了嗅。
“是洗頭膏。”片刻後,他緩緩道。見韓琛目露疑惑,給他解釋:“不是你想的洗發露,是很久以前,我小時候家裏常用的一種去汙能力極強的清潔產品,可以洗頭,也可以洗衣服,總之便宜又好用,味道很獨特。如果我沒記錯,大概是袋裝的粉色膏體,應該早就停產了。”
說完,他側目看韓琛,笑了一聲:“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家裏窮你又不是才知道。”
“我是在想……如果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傅七一愣,韓琛已經起身,環視了屋內一圈,低聲道:“難怪……”
“難怪什麼?”傅七問。
“你不覺得奇怪嗎?想通風,直接在門上開個鐵窗就可以,密封起來也更方便,王同何必多此一舉再開個小窗?”韓琛說:“你看這裏像不像地下室?”
傅七看了眼床,又看了看小窗,慢慢站起身:“你是說,王同和他的撫養人就曾住在這種地下室,鋪這種床單——他是在還原小時候的記憶。”
“這種床根本容不下兩個成年人,青少年身體發育快,也不適合。他撫養人去世的時候,王同不僅未成年,還隻是個孩子。”韓琛一字一句道:“查福利院。”
傅七清秀的臉上也閃過笑意:“看來我們很快就能找出他的真實身份了。”
甚至是與高宣的聯係。
韓琛唇線微彎,淡淡地“嗯”了聲轉身出去。
傅七跟在他身後拾階而上,手撐著地板翻身而上時,瞥了眼地上衣櫃被挪開的痕跡,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道:“真有你的,位置這麼隱秘也能被你找到。”
密室入口位於牆角,衣櫃則是特意定製的曲麵形,擋在前麵與兩道牆壁相連,一眼望去,隻覺布局精巧,很難想到去探究後麵有什麼。
韓琛聞言,腳步卻停了一瞬:“不是我發現的。”
不是他,那就隻能是許星了。
傅七眸色微沉,抬頭:“對了,剛才忘了問,你和她怎麼剛好會在這裏?”
韓琛略一側身,道:“查案。”
——
四個小時前。
許星離開會議室上二樓,走到一半發覺不對,回頭一看,韓琛的身影正逐漸走向警局外麵。
她幾步跳下台階追上去,險險在韓琛啟動車子前追上,正要拉開側門,就聽“哢噠”一聲,上鎖了。
韓琛側首,嗓音清淡:“我去個地方,你在警局待著,不會有危險。”
許星俯身:“我也去。”
韓琛手擱在方向盤上,指間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靜靜地看著她,沒出聲。
許星再接再厲:“你帶上我吧,一會小今他們根據你的側寫查出什麼,一窩蜂都出去抓人了,警局內部人員空虛,危險係數大大提升啊!”
他就淡淡地笑了,手指輕摁,車鎖應聲而開。
許星眉眼微彎,迅速拉開車門坐進去。係安全帶時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懷疑誰?”
韓琛正駛出停車位,聞言目不斜視地淡聲道:“我現在有些後悔讓你上車。”
許星一笑,倒是不問了。
準確來說,是沒有問的必要了。她能注意到的事,韓琛未必沒入心。不去按照側寫查人,反而單獨行動就是證明——他有準確懷疑的對象,但還沒有掌握證據。
車行半路,許星忍了忍,仍是沒忍住,試探性地開口:“這是不是你第一次對自己的側寫沒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