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顧岑。
臨城市公安局。
冷光從頭頂照下,單調的光澤鋪在玻璃和黑色桌麵上,在密閉的空間裏折出令人戰栗的視覺感受。
仿佛預料到她會來,坐在對麵的男人臉上無一絲意外的神色,淡然而冷靜。
座椅被拉開的刺耳聲音在靜謐的室內響起,許星緩緩坐下。
……
“sky的純度極高,還有那個新型植物……”
“已經死亡的‘高層’徐誌強,是世昌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及法人代表,也是組織最初成立的‘投資者’,僅僅提供資金方麵支持,技術方麵,存在其他合夥人。”
“經過盤查,我們鎖定了他幼時在福利院的幾個兄弟。”
姚晚指著目前唯一的證據——一張殘缺老舊的七人合照,:“根據調查結果,他們是同一個福利院的孩子,因為感情尤其好,結了兄弟,按年齡排序。照片上麵目特征被銷毀,抹去了一切存在痕跡的人,我們推測,極大可能就是徐誌強。而這個……”她側頭看向許星:“你應該熟悉。”
許星沒話。
她的確熟悉。因為照片上的人……是她父親。
“除此之外。”姚晚沒給她太多時間,就轉為了另一個人:“老四,袁勇良,植物學專家……老七,顧風,中科院化學研究所的才青年,9年失蹤,從此再無消息。”
“他是顧岑的父親。”
許星覺得可笑:“光憑這個,你們就懷疑他?”
“你不覺得他離開的時間太巧合了?”姚晚眉眼微沉:“你當時在南城可能不知道,我們剛認為他有調查的必要,他從前就職的醫院就發生了爆炸。刑偵給出的調查結果是醫鬧,罪犯是剛刑滿釋放的人,工具是自製炸藥。這種仿佛意外事故,合情合理表麵上又得通的作案方式……”她不自覺地想起某個人,話音一頓,看了眼許星神色,道:“正因為我們手裏沒有證據,所以才想請你幫忙。八二零sky案已經塵埃落定,如果找不出seven,幾年後,可能就會有另一個組織橫空出世……他的犧牲,也就白費了。”
“好一點的結果是seven不再幹這一行,但我們也再沒可能將他繩之以法。許星……”姚晚沉聲道:“顧岑現在隻是協助調查,你的幫忙,可能會讓警方得到有力線索,也可能減輕甚至打消對他的懷疑。是人是鬼,總得考驗一番,你這一關……無論情不情願,都少不了。”
……
警方和她對了幾遍,已經刻入腦海的詢問方式和內容卻在坐於男人對麵的這一刻都倏然遠去。
許星張了張唇,發現嗓子幹啞得厲害,反而是顧岑先開口了,清雋的眉微壓,是責怪的語氣:“你抽煙了?”他輕聲:“你答應過我會照顧好自己。”
平常的問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許星抬眼,目光一寸一寸,極認真地掃過顧岑麵龐,對上那雙帶著溫度的,清和沉湛的眸子時,竟覺自己從未看懂過。
半響,她問:“組織和你有關嗎?”
“……”
“韓琛的死和你有關嗎?”
“……”
外麵盯著監視畫麵的警察頓時急了:“這個許星是不是腦子不好?教了她多少遍了?我們多少擅長誘供的警員輪番上陣,顧岑都滴水不漏,這麼問能問出什麼?”
姚晚瞥他一眼,態度不冷不熱。“顧岑還沒話,你急什麼?”
“你找的人……”那警員剛了半句,就被旁邊的領導打斷:“安靜,聽著。”
他頓時噤聲。
裏麵,顧岑也在看著許星,笑了,依舊清雅的嗓音:“如果我有關,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喜歡我了?”
警員拿下耳麥看了眼,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顧岑……就這麼透了口風?!
許星道:“你無關,我就信你。”
然後什麼都不再問,就此離開。
顧岑笑容微斂。
她避重就輕地回答了他,卻也表明了立場:如果真的有關,她不會原諒他!
顧岑給人的感覺總是舒服而極易產生好感的,可當他沉靜,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的時候,那種危險感便仿佛是箏鳴一般驀然出現。
他:“我該早點除掉他。”
在那個男人出現在他最珍視的女孩身邊的時候,哪怕……他是至關重要的一枚棋。
許星指尖狠狠摳著桌麵,那種呼吸都牽動著心髒抽動滴血的疼痛感再次出現。
手背上突然覆上一片溫熱,幾乎不假思索的,針刺般的條件反射,她揚手甩開。
“啪!”
外麵的人一愣。
許星亦是。
顧岑微微偏著頭,白皙似玉的臉上,泛著清晰的紅印。
許星知道他是想把自己的手拿開……她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