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三樓。
病房中很忙碌,護士醫生們進進出出,臉色緊張,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搶救。
尹晨月無措地站在護士台邊,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回來拉儀器的小護士,連忙追上去問她:“請問,鳳煜住哪張病床?”
“南鞏玉?”因為諧音,護士很自然地將這個名字理解為了另一個人。
她怔了怔,激動地轉向尹晨月:“您是他的家屬對不對?”
“我……”尹晨月愣住,看著護士急切的目光,很僵硬地點了點頭——她和鳳煜,現在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
但是如果醫院有什麼需要她照顧,需要她去做的話,她不介意現在扮演家屬這個角色。
“醫生,11床的病人家屬到了!”護士連忙朝著裏麵喊了一句,然後一臉凝重地轉過身來,“我們正在搶救他,請您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病危通知書,馬上就會送出來,請您……簽字。”
她說完,又急匆匆地推著搶救的儀器進了病房,拉上的簾子,將尹晨月完全隔在了外麵。
她小臉蒼白地僵立著,小手顫抖著伸出,貼在冰冷的玻璃上,隻覺得心底也是一陣冰涼——怎麼突然就搶救了?鳳煜,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病房中不時傳來各種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響,尹晨月在外麵焦躁地等著,好半響病房的門才被再度打開。她心急地想要湊上去看,卻被出來的大夫抬手攔住。
“我想……”她捏著手中已經不成樣子的塑料盆栽,還沒有來得及和大夫商量,裏麵儀器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這種瞬間的寂靜,像是生命的停止,讓人的心底瞬間空蕩一片。
“我們……盡力了。”大夫垂首,無奈地搖了搖頭,“病程實在太快,我們沒有辦法,您……回去和家裏人商量商量,準備後事吧。”
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醫生也有些不忍心,生老病死對他們來說很常見,但是讓這個小姑娘獨自扛著……太殘忍!
隻是,裏麵的那個老奶奶,也確實活了八十歲的高齡,病程快,救不過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您……”他想問尹晨月是不是老奶奶孫女,但是看到她臉上的那股絕望和悲涼,還是識相地噤聲,陪著她沉默下來,以這種無聲的方式安慰著她。
而他不知道,因為他的沉默,讓這個誤會一直加深下去……
“不會的……”捏著手中皺巴巴的塑料花盆,尹晨月無神地低喃著,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就連花盆中的盆栽掉了出去,她也毫無知覺,依舊捏著那軟軟的塑料,“他那天還好好的……”
那天,在少年宮附近的那家酒店裏,他雖然是一臉漠然,但也是健健康康,怎麼現在突然就……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湧上來,像是一隻利爪,扣住了尹晨月的咽喉。她想呼天搶地地哭一場,張了張嘴巴,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她在這一瞬間品嚐到。
“您節哀。”醫生拍了拍她孱弱的肩膀,看著她無助絕望的模樣,忍不住安慰她,“生老病死,有時候就是很突然的。”
“我……”她的聲音沙啞,哽咽著,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終於,她後退了兩步,無力地靠在冰涼的牆上,一點點蹲下,將頭埋在了膝蓋中嗚咽出聲——那種埋藏在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覺,她在這一刻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確是氣他惱他,恨他奪了自己的第一次,還假惺惺地說不嫌自己髒,要和自己在一起。但是一切的恨,都是出自於愛,她也是在最懵懂的年華,在最簡單的狀態下愛上他,不去想那些紛擾,她是真的愛他……
可是為什麼他就死了呢?
為什麼他不等等她呢?
等等她說清楚……她已經不恨了呀!
“小姑娘?”醫生勸慰著她,想要扶著她起來,走道上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對五十多歲的中年夫妻奔跑著來到這個病房門口,看到醫生,衝動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媽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為什麼打電話通知我們說急救?”
“她……剛走。”醫生垂著頭,頓了頓,才緩緩地開口回答。
那對中年夫妻瞬間就愣住了,隔了兩秒鍾,那個女人才首先反應過來,瞬間痛哭失聲:“媽!我的親媽呀!……”
她尖銳的哭喊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膜,也讓悲痛中的尹晨月不由地一愣——
媽?
她茫然地抬起頭,正好看到中年女人趴在病房的窗口上,對著裏麵呼天搶地,而那個中年男人,同樣也是一臉沉痛,卻還是理智地拉著她,不讓她去妨礙裏麵的醫護人員規製遺容。
這是怎麼回事?
尹晨月不禁傻了,目光呆愣地抬頭,這才發現牆壁上掛著一個宣傳冊,上麵寫的都是神經係統疾病的相關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