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直播就將近十二點了,徐以寒胃疼,捂了半天也沒什麼用,雖不是疼得死去活來,但足以讓他睡意全無。
他住在徐家彙的一棟高級公寓裏,16層,從房間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見輝煌的燈火與不息的車流。這場景讓他想起很多很多城市,北京,深圳,東京,紐約……說實話,如果是從這種高高在上的角度一眼望去,這些城市都是差不多的樣子。
今天在宴會上,路叔說,我家閨女回國啦,以寒什麼時候有空?你們年輕人見個麵,以後多聯係。
其實他都不知道這個路叔是誰——但不待他開口,老徐已經笑嗬嗬應下,好啊,現在的小孩兒天天玩手機,哎,是該多交交朋友!
路叔的女兒——路姑娘?徐以寒笑了笑。
他又拿起手機來,點了擴音。
“喂?以寒?”這麼晚了,鄧遠的聲音倒還很清醒,輕輕回蕩在徐以寒空而大的房間裏。
“姐姐,”徐以寒懶洋洋地叫他,“你在幹什麼?”
“我……我在外麵。”
“這麼晚了還在外麵?”徐以寒的心像被捏了一把。
“嗯……我……”
徐以寒坐起來:“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在外麵玩兒。”
“玩兒?”徐以寒起身,“我也過來玩兒,位置發給我。”
“以寒,我……不了吧,我馬上就回去了……”
徐以寒從衣櫃裏翻出一條幹淨T恤:“我想見你一麵,有點事給你說。”
“啊?要不你就現在說吧?”
徐以寒接著扯出一條牛仔褲:“不,當麵說。你到底在哪?”
半小時後,徐以寒在一家小診所裏見到了鄧遠。
如果不是鄧遠,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走進這種診所——開在弄堂裏、牆壁發黃、彌漫著一股發酸發苦的消毒水味兒的私人診所。鄧遠躺在露出海綿的沙發上,徐以寒不知道他怎麼躺得下去。
徐以寒沒坐,直接在鄧遠身邊蹲下,鄧遠的右臉上粘著一塊紗布,下巴紫了,左手手臂上有一片蹭傷。他正在輸液,扭著身子想要坐起來,被徐以寒輕輕摁下:“你躺著。”
“以寒,我……”
“誰打的?”
“……”
徐以寒打量鄧遠,在這個氣溫不到十度的深夜裏,他隻穿了件灰色一字領線衣,看得出這衣服已經穿了很久,領口鬆鬆垮垮的。他**穿的仍是那條白色運動褲,沒穿襪子,露出一雙白皙得不像外賣員的腳,而他那雙白色帆布鞋規規矩矩擺在沙發下麵,可惜,已經變得黑乎乎的。
“你發燒了?”徐以寒摸摸鄧遠的額頭,似乎有些燙。
“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鄧遠小聲說,“就是有點感冒。”
徐以寒的手卻沒有收回,他的指尖從鄧遠的額頭慢慢向下滑動,經過眉心,越過鼻梁,在距離那塊白紗布一厘米的位置停下。
“怎麼弄的?”他輕聲問。
“……跟人打架,被他戒指上的花紋劃了一下。”
“跟誰打架?”
“以寒,”鄧遠難堪地閉上眼,“別問了行嗎。”
徐以寒不應,他的指尖繼續向下,來到鄧遠紫了的下巴。不是指尖摁在上麵,而是——如果一定需要一個動詞,那應該是浮在上麵。他的指尖像一朵柔軟的雲,浮在鄧遠受傷的下巴上。
診所大夫在隔壁房間看電視,不知是什麼電視劇,男男女女吵成一團。
徐以寒忽然湊近鄧遠,近得嘴唇快要碰到他鼻尖,問:“你想變性,是不是?”
鄧遠哆嗦了一下:“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回答我,是不是?”徐以寒忽然有些煩躁,“我大半夜跑這麼遠過來,不是聽你講反問句的。”
“……是。”
“你有沒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