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幽幽的白光映在趙辛臉上,他剛剛看完《我不要超能力》的第一章,就收到總編輯的消息,委婉地提示他要趕快寫更新了。
一天一萬字,確實不是可以輕輕鬆鬆完成的任務量,但眼下他心煩意亂,實在沒什麼寫文的靈感。
徐以寒說,罐頭帶魚發那條微博,是編輯的意思,也是網站的意思。
天知道他看見那條微博的時候有多激動,罐頭帶魚是劉語生,而劉語生對唐納森說,你是我非常敬佩和喜歡的作者,你的每一篇文我都看了。那句“大大加油”簡直像一隻軟軟的貓爪,輕輕踩在他心尖上。這內容這語氣,和四年前的“生”嚴絲合縫地重疊,又令他想起那張照片,靦腆的男孩兒看著攝像頭,看著他。
他險些就按捺不住給他發消息的衝動,他要鄭重地道歉,要請求他的原諒,然後他還要說——沒有然後了,徐以寒說,那條微博根本不是劉語生本人發的。
“罐頭帶魚一直都這樣嘛,”徐以寒補充道,“歲月靜好的小可愛人設。”
趙辛下意識捏捏自己細瘦的小腿,沒有任何痛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動作成了他的慣性,四年前他把約好一起辦雜誌的朋友送出國,在人來人往的天河機場他看著那人的背影越來越小,他坐在輪椅上,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小腿。四年前他得知劉語生被逼到退學,輾轉反側的夜裏他盯著“生”的黑白QQ頭像,攥起拳砸向自己的小腿。而時至今日,劉語生近在咫尺,他隻需發條私信或者打個電話就能聯係到對方,可是咫尺天涯,他不能。他還是隻能,使勁捏住自己的小腿。
他的腿仿佛從來不是他的肢體,無論是暴虐地擊打,還是溫柔地輕撫,都不會給他任何回應,而生活有時候就像他的腿,令他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無力。
劉語生已經忘記他了嗎?像那些曾約好和他一起辦雜誌的人一樣,已經忘記了他。淩晨一點二十七分,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一遍遍擴大,是的,或許對劉語生來說,他隻是一個已經無關輕重的傷害過他的混蛋,就像對那些人來說,他隻是一個偏執的曾經很想辦雜誌的瘸子。
趙辛狠狠攥住自己的小腿,力氣大到手臂上青筋暴起,幾秒鍾後,他頹然地鬆開手。
他又點開微博,頁麵停留在罐頭帶魚的微博主頁,那條短短的微博被他翻來覆去讀了不知多少遍——嗯?
趙辛凝神,他確定,大概一刻鍾之前,罐頭帶魚的置頂微博還是“《粉筆香水》開始預售啦”的宣傳,而此時此刻,置頂微博變成了那條轉發:
@罐頭帶魚:謝謝唐納森大大的打賞和長評,很榮幸~唐納森大大是我非常喜歡和敬佩的作者,大大的每一篇文我都看了,現在正在追《管送別》,大大加油!(>ω?*)?
趙辛的第一反應是,微博bug了。
他下拉頁麵刷新,來回刷新了五六次,置頂微博仍是那條轉發。
他沉默幾秒,幹脆從電腦上登陸微博網頁端,而罐頭帶魚的微博主頁上,置頂的仍是那條轉發。
……是編輯置頂的?可現在是淩晨一點過。
蔚藍的編輯這麼敬業嗎?!
趙辛點進那條微博的評論區,評論已經過萬了,除了罵罐頭帶魚的、支持罐頭帶魚的、興奮吃瓜的,果真又多出很多新的評論:
@蜜粉蜜粉蜜粉:喵喵喵???突然置頂???
@一塊檸檬蛋糕:置頂是什麼騷操作啊!555555555媽媽我搞到真的了55555555
@嘰歪墨跡:#戴森cp#szd!!!!!!
@錢也也也:啥也不說了,歡迎大家來#戴森cp#超話玩耍→_→已經有糧了!!!
趙辛繃緊嘴唇,給徐以寒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徐以寒接起,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暴躁:“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那條微博也是你們讓他置頂的?”
“什麼置頂,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以寒不耐煩道,“掛了掛了,有事明天再說。”然後就利落地掛了電話。
趙辛:“……”
能這麼快地接起電話,聲音也清醒,證明這人沒在睡覺——那他急著幹什麼去?
徐以寒直接把手機調成靜音,快步走回屋,對鄧遠笑了笑:“是公司的事……真麻煩。”
鄧遠盤著腿陷在懶人沙發裏,房間沒開燈,對麵的牆壁上投影著一部電影,因為徐以寒出去接電話的緣故,電影被按了暫停。鄧遠搖頭道:“沒事,你要是有事兒就去忙,我自己看……也行。”
“這麼晚了,能有什麼忙的?沒事咱們繼續看。”徐以寒爬上懶人沙發,挨著鄧遠坐下。軟綿綿的沙發陷下去一塊,徐以寒的手臂蹭到了鄧遠的手臂——隔著鄧遠的純棉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