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鄧遠即將開始直播的時候,主播培訓公司的培訓師曾為他擬了不少藝名,有些簡單易記,有些嬌俏可愛,有些獨特少見。培訓師見鄧遠一臉為難的表情,便笑著說:“實在不行你抓鬮吧。”
然而鄧遠搖搖頭:“我已經想好名字了。”
一旁的徐以寒問:“什麼名字?”
“阿青,”鄧遠的聲音很低,“青春的青。”
“哎呀,這個不行,這名字一聽就是上個世紀的風格好吧,你是五十歲阿姨嗎?”培訓師一口否決,“我覺得小原不錯,叫小原怎麼樣?”
鄧遠搖頭:“就叫阿青。”
徐以寒和培訓師對視一眼,都有點驚訝。
因為鄧遠實在是太過百依百順了——或者說他帶著些“我不在乎你們隨便”的意味——培訓師讓他走性感可愛路線,他不拒絕;培訓師讓他戴上貓耳,他不拒絕;培訓師讓他學幾支搔首弄姿的舞,他仍然不拒絕。似乎隻要他們提出要求,鄧遠就會絕對服從。
徐以寒沒想到鄧遠會為一個藝名如此固執,培訓師訕訕說了句“怎麼不配合啦”,有些不爽的樣子。
徐以寒笑了笑:“名字的事兒明天再說,咱們先說別的啊。”
待培訓師走了,徐以寒才輕聲問鄧遠:“姐姐,為什麼非得叫阿青?”這名字確實有些土氣了。
鄧遠正低頭喝粥,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用筷子把米粒趕成一撮,再小心趕進嘴裏。粥喝完了,鄧遠放下筷子,淡淡道:“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
“但是不太合適,”徐以寒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能換一個嗎?他給你擬了那麼多,裏麵有沒有你喜歡的?”
“沒有。”
“哎,姐姐,”徐以寒貌似漫不經心,實則小心地說,“小高老師不太高興的樣子,要不你就遷就遷就他吧,他也是為了讓你紅,對吧。”
鄧遠終於抬起臉看向徐以寒。他的目光十分平靜,語氣也平靜:
“我以前有個朋友很喜歡看《白蛇傳》,他說他想演白蛇,讓我演青蛇,後來他死了,很年輕,很可惜。我想我直播的叫阿青,也像演戲了,就當滿足他一個願望吧。”
徐以寒:“……”
於是,“阿青”就成了鄧遠的藝名。
徐以寒幾次想問鄧遠他那位“朋友”的事,卻又無從開口——鄧遠提起他時的語氣那麼平靜,似乎他隻是個不大重要的人。漸漸地,徐以寒就對這事兒沒什麼興趣了,他想,畢竟鄧遠是個相當博愛的人,一個不大重要的朋友的遺願被他記在心頭,倒也正常。
鄧遠低燒了一整夜,第二天徐以寒帶他去醫院,醫生說,用嗓過度導致的咽炎,得掛水,得少言。
天光大亮,徐以寒那些愧疚的旖旎的心思全都含羞草似的收了回去,他代鄧遠詢問醫生:“您能不能給我們開點別的藥?他做主播的,得天天用嗓子。”鄧遠戴著隻藍色口罩,垂著腦袋咳了咳,沒說話。
醫生向徐以寒隱隱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善:“嗓子重要還是賺錢重要?!我告訴你,以前就有個主播來我這裏看病,我說得禁聲一個月,人家不聽——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哦,現在說話像個老太婆!”
徐以寒有些煩躁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攏著鄧遠的肩膀走出診室,低聲問:“姐姐,咱們再去別的醫院看看,好嗎?”
鄧遠還是那副樣子,也不知是不願理他,還是發燒燒蔫兒了,還是二者兼而有之。他點了點頭,甚至沒有說話。
兩人於是向樓梯口走去,醫院裏人來人往,徐以寒和一個高大的胖子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