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把PTSD忘了呢?
創傷後應激障礙,學長這樣經常執行任務的alpha最容易得的精神類疾病,他在象牙塔裏待得太久了,哪怕是實習,也全是無痛不癢的小任務,從來沒經曆過生死,更沒有經受鮮血的洗禮,所以理所當然地忘記了PTSD。
白易不知道自己在心理谘詢室裏待了多久,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手機上有好幾條未接來電,有繆子奇的,也有王才德的,他慌張地關機,蹲在窗台下抱緊雙膝。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PTSD患者會不斷回憶、重複與創傷有關的情景和內容,觸景生情,嚴重時甚至有身臨其金的感受,那麼刺激到學長的場景到底是什麼呢?
白易不用細想,都知道是他留在禁閉室門上的血痕。
當初王才德告訴他繆子奇獨自在禁閉室待了一晚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想到呢?正常的alpha出來絕對會崩潰,繆子奇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乍一看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實際上alpha在見到他的刹那,內心深處反複重複著自己的omega用手指拚命摳著鐵門的場景。
白易光是想想就冷汗直冒,他的學長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和他相處,甚至親密接觸呢?
白易在空蕩蕩的谘詢室裏呆呆地做到暮色四合,終於回神,跌跌撞撞得打車回家,把行李一股腦全部順好,連夜離開了帝都。
不能這樣了,他想。
一直以來他所堅持的感情完全建立在學長的痛苦之上,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繆子奇會自責,會自殘,症狀會比他得心境障礙的時候更加嚴重。
夏日裏的小城市安靜祥和,他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了家,剛進家門就被老白當做小偷順手摔進了院子。
白易躺在地上,仰頭看著稀疏的雲朵在天上慢悠悠地飄,一點都不想動。
“不是吧,我沒用勁兒啊。”老白嚇了一跳,蹲在他身邊,“兒子,你還好嗎?”
“爸,我知道了。”白易輕聲說。
老白噎了一下,尷尬地撓撓頭:“你知道了啊?”
“嗯。”白易眼裏冒出幾滴淚花,“你說學長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繆子奇笑的時候在想什麼呢?透過他看見的是斑斑血跡,是狹窄的空間,是喘不上來氣的絕望,還是……徘徊在耳畔的手指劃過鐵門的磨牙聲響。
白易想不通,繆子奇跟他相處的時候是如何坦然自若,故作無事的呢?
不對,他自嘲地想,不是繆子奇掩飾得好,是他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樣關心alpha。
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不是。
從小被父母捧在掌心裏,遇見繆子奇以後胡攪蠻纏,得到了這份感情的全部就開始沾沾自喜,肆意揮霍著學長的愛。繆子奇是不是早就看清了他的為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呢?
可他是否值得這份愛呢?
白易覺得自己不值得,所以他落荒而逃,這根本不符合他平時做人的準則,逃跑是懦夫的行為,可是在繆子奇麵前,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隻要alpha稍微表露出痛苦的情緒,他絕對會繼續留下來。
可是在PTSD存在的情況下,白易才是萬惡之源。
老白一開始不知道他是偷偷溜回來的,直到第二天聽見敲門聲,看見疲憊的alpha站在門前,含辛茹苦的老父親忽然福至心靈:“我兒子沒告訴你他回來了?”
繆子奇苦笑著搖頭。
“是他幹得出來的事。”老白憋了半天,憋出句,“進來吧,他還沒起床。”
繆子奇有些猶豫。
“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會把你趕出去。”老白不耐煩地把alpha拉進來,“我還擔心他發情期不穩定呢,你來了正好。”
不論老白此刻的話是不是客套,繆子奇都當了真,他走進熟悉的房子,路過白易房間的時候邁不動步子了,老白也不強求,樂嗬嗬地去倒水,留繆子奇一個人站在門前沉思。
其實繆子奇已經猜到白易知道了PTSD的事,這也是他一直選擇隱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