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掬了捧水潑到繆子奇的肚子上,問:“學長,你說之前你們出事真的是有內鬼?”
他不太理解。
在白易的學習生涯裏,警校給予的絕不僅僅是專業知識,還有信仰,他能口頭抱怨學校不好,三天兩頭要考試,隔三差五還有體能測試,但這不代表他不熱愛自己的專業,不熱愛自己的職業。
而且白易覺得所有的學員都和自己一樣,包括繆子奇。
事實的確如此,又不那麼盡如人意。
就拿王才德之前的猜測來說,倘若背叛者當真是因為想進城郊校區而選擇了不歸路,邏輯上可以理解。之前白易沒能去城郊校區時,也消沉了一段時間,但他終究不是alpha。
作為一個omega,即使白易沒能去城郊校區,也沒人會因此責備於他。
說句不太好聽的,因為他是omega。白易以身為O為榮,不代表別人不以身為A卻進不了城郊校區為恥。
一切因為性別而產生不平等評定標準都是耍流氓,奈何叛徒自己卻搞不清這個道理,為了一個所謂的“城郊校區的學生”的身份,摒棄了理想與信念。
這是他自己的損失,也是自己的悲哀。
總之白易是越想越不能理解。
“你不理解就對了。”繆子奇幫他把眼角的泡沫抹去,“城郊校區學生的身份不是一個標簽,而是一份責任,我們之所以看重它,不是因為進了城郊校區有多光榮,而是能更好的磨礪自己。”
白易仰起頭,用牙齒磕磕學長的肚子:“我不要聽大道理。”
繆子奇:“……”
繆子奇歎了口氣:“行吧,不談大道理,如果真的有叛徒,那個人絕對是人渣。”
“對嘛,就是個人渣。”白易揉著鼻子,嘀咕,“崇海學長那麼好的人,怎麼就……”
他的聲音低下去:“或許也是好事,起碼他能跟自己的omega永遠在一起了。”
提到犧牲的事情,話題瞬間變得很沉重,其實白易一點也不想談這個話題,但是要是回帝都,無論多麼慘痛的結果,都是要麵對的。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白易很小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
繆子奇把花灑關了,把omega抱起來裹在浴巾裏,順手揉了揉他挺起的小腹。
“學長,你是不是已經有懷疑的人了?”白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為什麼這麼問?”
“直覺。”白易坦言,“我進校時悲劇已經發生了,參與行動的學長們我基本不認識,稍微熟悉一點的隻有佟夏和崇海,但是學長你不一樣,你和他們的熟悉程度甚至可能在我之上。”他頓了頓,“在和談戀愛以前的我之上。”
“……就算沒有確切的證據,認識了四五年的人,誰有問題,你心裏也應該有數。”
繆子奇輕輕歎了口氣:“還有呢?”
“我猜佟夏學長也是。”白易披著浴巾在alpha的懷裏念念叨叨,“之前你們或許還沒有感覺,但是崇海的事情之後,肯定心裏都有了類似的猜測,隻是苦於沒有證據,且不忍心同室操戈。”
床上鋪著柔軟的毯子,繆子奇把白易放上去,坐在他身後用幹淨的毛巾擦拭他濕漉漉的發梢:“你說得對,也不對。”
白易不滿地反問:“哪裏不對?”他對自己的推理有信心。
繆子奇卻溫和地指正他:“有類似的猜測是對的,但是你說我們不忍心,這是不可能的。”
alpha的嗓音微微提高:“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們還沒傻到敵我不分的地步。”
“那到底是誰?”
“不好說,不過隻有一種可能,叛徒並不是我帶的固定組員。”繆子奇平靜地解釋,“每次行動的人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流動的,這很好理解吧?不同的任務對警員的需求不同,總不能強求同一波人什麼都幹。崇海和佟夏跟著我的時間久,幾乎所有的行動都參與了,但是別的隊員不一樣,有些是警局特意分配來的,有些是主動申請,隻要條件合適情況允許,一般都會批準。”
“這樣啊……”隻在假期勉強“實習”過的白易皺了皺眉,“豈不是很危險?”
“嚴格來說並不危險。”繆子奇擦完他的頭發,又拿出了吹風機,“畢竟文件審核非常嚴格,大部分情況下你參與什麼行動,不參與什麼行動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據我所知,九成的申請都會被駁回,所以我認識的警員除了自己帶隊,基本上都在等任務分配下來,而不是去強行爭取。”
因為沒用。
“那這麼說……犧牲的警員隻是倒黴?”白易騰地坐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為和叛徒分配在了一組,所以運氣不好犧牲了?”
他難以置信:“怎麼有這樣的人?都是在警校裏上學的同學,他……他忍心?”
“和犯罪分子哪裏能談忍不忍心的問題。”繆子奇點醒他,“別瞎想了,快把衣服穿上。”
“學長不幫我嗎?”
繆子奇當然會幫他。alpha把寬鬆的襯衫從衣櫃裏拿出來,白易懷孕以後喜歡穿繆子奇的衣服,那上麵有薄荷味的信息素,會讓他精神一些,甚至能嘚瑟好一會兒。
“別想東想西的了。”繆子奇幫白易把衣服穿好以後,抬手打開了暖氣片,“與其操這份心,不如想想小青梅出生以後怎麼教育。”
“這有什麼好想的?”白易毫不在乎地擺手,“順其自然,多好。”
繆子奇失笑:“我看你的順其自然就長歪了。”
然而alpha自己更不明白如何教育孩子。繆子奇的成長過程中,父母同樣意味著痛苦,他不信任自己能勝任“父親”一職,間接表現為家裏越來越多的育兒方麵的圖書。白易經常跑著跑著差點被書絆倒,繆子奇撞見幾次惱了,提溜著白易去讀《omega孕期護養守則》。
白易仿佛重回大學校園,讀得嘴皮子發抖,眼皮打顫,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慢了腳步,再也不敢在家裏橫衝直撞了。
於是鬧鬧騰騰的日子過了沒多久,小青梅誕生了,過程比所有人想得都要順利,白易在床上躺了兩周,跟個沒事人似的活蹦亂跳,而小青梅果然如老白的願,跟白易小時候一模一樣,出生伊始踹了繆子奇一腳。
有道是三歲看老,繆子奇抱著小青梅愉快又痛苦地煩惱,家裏要有兩個鬧騰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