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滿了就是滿了(1 / 3)

“能不能放我走了?我家裏養了隻貓頭——養了隻貓,”李白被推出警車,踉踉蹌蹌地,他回頭瞧著押送自己的警官,卻又被雨水迷住眼睛,“我昨天就沒回家,今天再不回去喂,它會餓死的。”

不久之前,他上繳了自己的證件、手機、家門鑰匙,在審訊室裏銬著雙手做了筆錄,又被帶去首都機場指認了撿到龍在雲所留的蛛絲馬跡的具體地點,一番波折之後,返程還遇上暴雨,環路堵車,現在回到派出所,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鍾。

誰叫他那麼倒黴,隨便找個廁所都能撿到殺了自己全家的全國通緝犯的身份證,還能用這卡片上黃網,屁都沒看見就被逮了個正著。

“未成年用假身份上網吧瞎看這茬兒,我們局裏還沒找你算呢,批評教育什麼的,都得按程序來,不給你檔案上記一筆就不錯了,”警官人很年輕,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的模樣,非常適合去拍普法廣告,說起話來卻有股北京人常見的吊兒郎當,“你這也不配合我們,一進來就又想跑又想襲警的,在車上還差點推門跳車,要是跳出去被撞飛了找誰說理去?非得讓我們把你銬住,現在要家長聯係電話,您老人家也不給,那能有人過來提你嗎?還是非得讓我們查手機呢?怕回家挨收拾就別幹傻事兒。”

“我沒有家長。”李白心說你都批評教育一路了,嘴巴一直沒閑著。他深低著腦袋,被趕上台階,身後大門一關,終於有人上來拆他的銬子。

雨水順著他的身體聚在頭發、手指、衣擺的末端,滴滴答答打在鋥亮的白地磚上。

“親戚朋友一個也沒有?老師呢?”

“沒。”

警官正撓頭,有個短發女警從走廊口的辦公室出來,手裏拿著張紙條,還有一條幹淨的藍色毛巾,“小秦你甭聽他倔了,叫李白是吧,籍貫江蘇,剛才查了查記錄,去年他暫住證就是他哥帶他在咱所裏辦的,叫楊剪,是旁邊北大的在校本科生,還留了電話號碼下來,我給你抄這兒了。”

“成,這可方便了,”警官用毛巾擦臉擦濕發,接過紙條,又綻開笑容,“謝了啊劉姐。”

“跟我客氣。”女警笑著拍他肩膀。

李白正揉著手腕被人往臨時拘留室裏帶,剛聽見女警那一番話,他的臉色就變得煞白,當他回頭,隔著遠遠一段走廊,看見警官拿著紙條往服務窗口的電話去時,他大叫出了聲,“別打!真不要打!”他邊叫還邊要試著往回跑,“怎麼說我也提供殺人犯證據了您就讓我自己走吧!警官,我錯了,別把我關進去,我求求您了!”

沒人搭理他,他也沒跑成,被塞進拘留室前,他模糊地聽見警官的聲音,是在說“你好”。

李白回過神,驚慌撲向門口,房門也在這時徹底關上,沒有窗子透光,也沒有燈被打開。在牆上一寸寸摸,再拐過一個角,卻怎麼也摸不到開關,隻能摸到石灰的粗糙,還摸到石灰牆對麵的鐵柵欄,是監獄嗎?

狹小又窒悶的、被人從外麵鎖住的房間,僅從門下細縫透入的一點點光源……這種房子最可怕了,會讓人餓穿肚子,啃爛自己的手指,總有一天,也會讓人把氧氣吸幹然後死掉,可是逃不出去,如果逃出去了,也逃不了更遠。李白被這突然上湧的感覺打蒙了,完全不想回憶,可是,真的好像啊。

他還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好像是一個人堆滿脂肪的肚子,被柵欄勒出形狀。原來那邊也關了人?似乎還光著膀子貼著柵欄,正在觀察他,好大一股酒氣和汗臭。但無所謂了,李白不想去管,他在遠離柵欄的牆角坐下,抱住兩邊膝蓋,連喘氣也沒有聲音。

“外麵正下雨呢吧?你就是七點多進來的那個小屁孩?”對麵那人說道,“哎,我是昨天晚上喝酒多砸了別人腦袋,被關這裏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李白一聲不吭。他穿的是牛仔短褲,指甲得以直接摳進膝頭那層薄薄的皮,雨水從脊梁滑進褲腰,他不停地發抖。

“聽說你是拿了殺人犯的身份證上網吧看色·情片?你其實認識那哥們吧?你們鬧掰了,你就故意暴露行蹤,想讓他落網。嗨,那群條子都不在,咱哥倆就把話說開,我早就猜到了,你看看那些香港警匪片,隨便問,沒一個是我不知道情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