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下的人遲疑道:“出任閻王?”
閻王一點頭:“不錯。如今有一方閻王殿的主位空懸,憑你的資質,隻要幹上百年……不,如果中途能積攢下什麼功勳的話,有可能隻要幹五十年,下一次我們向神庭報告時,你就能升任閻王!”
那人更疑惑了:“幹什麼幹上百年?”
閻王盡量輕描淡寫道:“就是在地府當差嘛。”
“……那不就是鬼差?”
“是啊。”
“謝閻王爺錯愛,我想投胎輪回。”
“放在從前,鬼差們幹上幾千年都不一定能升職!”閻王鍥而不舍地說,“現在是特殊時期,正缺人手,平步青雲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
但座下的人態度很堅決。
閻王無奈,但也沒太失望,仿佛已經習慣了,一揮手下了最後判詞,判官記錄好,由一邊侍立殿中的鬼差端上了忘川之水。
那人像是生怕慢一步就要被強扣在地府做鬼差了,迫不及待地飲下了那碗河水,被鬼差領走了投胎去了。
“唉,他們都在鬼界住了太久了,知道當鬼沒吃的沒玩的,不好騙了。”閻王憂愁地說,擼了一把大腿上的倉鼠毛毛,“下一個是大善還是大惡?”
他的判官翻著宗卷道:“後麵連著兩個都是有大過錯的大惡之人。”
閻王聞言失去了興趣:“那就一起宣進來吧,快點打發去下麵受刑……唉,現在也就受刑不用排隊了。”
“為什麼隻有受刑不用排隊?”一個清冽的聲音語氣溫和地問。
“五方閻王殿裏就隻有兩個還在審判,去受刑的自然也少了……”閻王心不在焉道,然後忽然反應過來,驚得將腿上倉鼠一撈,霍然站起來,“何人擅闖閻王殿?!”
蒼恕現了身形。
“北殿閻王,好久不見。”
北殿閻王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你……你是慈……”
蒼恕輕輕一抬手,手心向往做了一個“止住”的手勢,道:“借一步說話。”
這個閻王殿的判官是個白麵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很有眼色地看出了來人身份還在閻王之上——那隻能是神界來使。他馬上吩咐鬼差道:“先不要傳下麵的人。”
“您這邊請。”閻王說著,親自引路,把蒼恕帶到後殿之中,屏退左右。
他關好門再轉身回去看蒼恕的時候,就見蒼恕身邊多出了一個人。這人身著華貴墨色衣袍,英俊無匹,北殿閻王畢竟做了整整兩萬年的閻王,眼力絕非一般鬼差可比,比方說,他一眼就看到了重點:此人與蒼恕的眉眼有三分相似。
兩萬年前天地大災時,眾多天神親臨下界,他見過慈悲神君,見過啟明上神,也因那次大致知道了神庭頂端的情況:九位上神各自坐鎮一重天,其中三位太初神,六位上神。
慈悲神是三位太初神之一,那這位……
“這是哪位上神嗎?”北殿閻王問道。
蒼恕淡淡道:“這位是魔界君主,偃慈魔尊。”
北殿閻王手一抖,嚇得倉鼠都掉了。
仙界和神界先後分裂,如今天地之間有六界,這種事普通鬼差自然不會知道,但是北殿閻王還是知道的,而作為一個在這位置上待了兩萬多年的老閻王,他比別的閻王知道的又更多一些——妖界是歸魔界君主管的。
蒼恕極快地做了個手勢,那隻黑色毛團避免了摔落地麵的狼狽,飄到了蒼恕手上。
大約是畏懼神威,這隻黑毛倉鼠嚇得一動不動,縮成一個大大的毛團。
倒是沒見過黑色毛團畏縮的模樣,蒼星垂變得那隻總是囂張跋扈的……十年裏有一大半的晚上都被壓著睡的蒼恕心情複雜地撫了撫它的毛。
“它……它還未成妖。”北殿閻王誠惶誠恐地說,“還有一隻是白色的,都隻是普通精怪而已,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兩個,最多就是每天摸著玩……可是我每天隻摸一個玩,另一隻可以睡覺休息!請神君和魔尊明鑒,我並沒有虐待他們啊!”
普通獸魂輪回的流程很簡單,根本不需要如人的魂魄那樣麻煩,自然不經閻王的手,而成了精怪、開了智的獸魂卻要和人類一同走黃泉路了,這兩隻倉鼠精怪就是因為在黃泉路上打架,拉都拉不開,嚴重擾亂黃泉路上的秩序,被鬼差直接帶走了。
倉鼠最近百年剛剛出現的新物種,這還是第一對成精的,也就是閻王第一次見到倉鼠這種東西。
他被迷住了,於是扣了下來沒讓定罪受刑,對外說留下做苦力,其實是當成寵物養著解悶,天天不摸毛不舒服。可惜這兩隻互相不待見,放在一起就會咬成一團,摸白的就不能摸黑的,摸黑的就不能摸白的,每天隻能帶一個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