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製毒。”
聽見最後兩個字, 邵淇的瞳仁驟然放大,右手微微發顫, 心跳極快。
她了解冰·毒。
冰·毒之所以在近幾年國內泛濫,甚至隱隱有超過海·洛·因的趨勢,不僅僅是因為在青少年間特別流行, 還因為冰·毒的製作過程比較簡單,有“廚房毒·品”之稱。
一個小小的家庭作坊, 就可以生產出大量的純度極高的冰·毒。
不需要多高的化學水平,不需要多高級的生產機器, 不需要多大的廠房麵積,它的主要成分也不像海·洛·因中的罌粟那樣昂貴, 它需要的合成的原材料麻·黃·素——甚至可以從康泰克感冒藥這類普通常見藥品中提取。
自兩千年初, 毒販重金請專業人士研究冰·毒生產工藝後,化學合成冰·毒的方法就被大量使用。
其過程簡單,好學, 成本低廉,利潤巨大。
特別是近幾年,這樣的製毒小作坊小工廠小廚房, 層出不窮。
從吸毒, 到以販養吸, 最後到……製毒。
一步步, 墜入萬丈深淵。
邵淇覺得耳朵都在嗡嗡嗡的,像有一隻蒼蠅不斷飛舞盤旋。
張銘揚的嘴巴一張一合: “我們懷疑這形成了一條非法的產業鏈,從製毒到販毒, 再到在Blood、Velvet、星期八等這種場所吸毒……”
……
再往後的話,她聽不清了。桌子底下的手緊緊攥住,青筋凸起,指甲快嵌進肉裏。
她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是邵河的臉。
這種事情錯綜複雜,其中涉及的人必不會少,那邵河的自殺……會不會就是越陷越深,最後發覺自己無法抽身後,導致的毀滅。
她臉色煞白,隻感覺屋內的空調不管用了。
渾身冰冷冰冷,汗毛豎起。
第二個想到的是喬徹。
假定他說得話都是真的,他真的是被收養的,他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隻是奉命去做……那麼,他接觸到了哪一步,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越往下想,越惴惴不安。整個人像是沉入深不可測的海底,呼吸發窒。
張銘揚察覺到她臉色不佳,及時住嘴,“怎麼了?”
“沒什麼。”她稍稍低頭。
他再說的些什麼,她都聽不太清了,神色恍惚。
“說這麼多,就是想讓離那小子遠一點,別再扯上任何關係。”他拎起桌邊的銅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杯盞上飄著白色的熱氣,她拿起來,熱氣自杯壁傳到手心,身體稍微回暖了些。
兩人再無話。
離開餐館,邵淇執意不用他送。
張銘揚看著她的神色,心裏有擔憂,但也沒再強迫。她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回家。雪已停,地麵上的薄薄積雪也融化了,被踩得肮髒不堪,同汙水混合在一起。
回到家,剛一推門就有股奇特的味道飄進她鼻間。邵淇愣了一下,把鑰匙塞進口袋,低頭看著在廚房門前蹭來蹭去的雪球。
“喬徹?”
“嗯?”廚房門打開,探出一個腦袋。
她順著看過去,狐疑道:“你在幹什麼?”
“沒在幹嘛。”
他往前走了兩步,擋住身後的鍋。
總算穿回自己的衣服,男孩子看上去正常許多,步伐雖有些搖晃,但也明顯能站穩。
“這什麼味道。”她輕輕皺眉,往他身後看。
喬徹見攔不住她,訕訕地撓頭。
邵淇走近幾步,看見家裏的不鏽鋼鍋裏呈滿了一種奇怪的黃色液體,還散發著熱氣。
“啤酒?”她低下頭聞了聞,更奇怪,“你把啤酒給煮了?啤酒還能煮嗎?!”
“還有,你從哪找來的啤酒?”聽了張銘揚的那些話,她心情本就沉重,完全不知道男孩子在做什麼,口吻稍嚴厲了些。
喬徹瞪圓眼睛,不敢置信,“你……你凶我?”
邵淇頓了兩秒,“不是,我隻是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垂下腦袋,委屈極了,“外麵天冷,我怕你著涼,想給你做一杯……”他偷眼瞥她,“黃油啤酒。”
“那是什麼?”她這輩子隻聽說過黃酒。
“就是一種啤酒,我念書的時候喝過,喝了會很暖和。”喬徹掰著手指,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小聲說:“你家裏的啤酒快過期了,而且冰箱裏居然有黃油……就想試試看。”
邵淇哦了一聲,她並不知道家裏有這些東西。張銘揚上次好像是帶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食物,她也沒注意。
她看了眼鍋裏快被煮爛的啤酒,又看了看可愛的男孩子,深吸一口氣,“那你做吧。”
邵淇說著便往廚房外走,“別被燙傷。”
“哎。”喬徹把火關小一點,還想說什麼,卻見女人已經走到客廳。
邵淇坐在沙發上,一手撫摸雪球,一手拖著腮思考。
在她眼中,喬徹是小心機多了點,性格也有些不著調,但總得來說,她認為他不是一個壞人。至少,製·毒販·毒這種事情,他絕對是幹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