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漫卷的初冬,淒厲的慘呼幾乎響徹大半個元和城。刑場邊看熱鬧的百姓們受不住那種血腥,紛紛用手掩了麵。
行刑的劊子手們卻麵無表情,粗壯有力的指掌穩定地握著刑刀,一刀一刀,從麵前的人身上片下大小一致的肉來。那被綁縛在架子上的人早就露出森森白骨,甚至都已經能夠看清楚胸腔裏心髒的跳動。
蕭青染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極力偏著頭,不忍心看自己的父母兄弟受刑,赤紅的瞳眸裏滿滿都是恨意。她恨自己不夠小心,沒能早早發現枕邊人的異常;恨自己空有絕頂悟性,卻身體孱弱,習不了蓋世武功,不能救至親家人於水火;更恨自己,竟連想與家人一同遭受酷刑折磨都不能。
“青兒,事情已經定局,你又何苦這般為難自己。你先一步去了,看不見這樣的慘狀,對嶽丈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寬慰。”司徒淩雲著一身織錦的袍子,帶著痛惜的神情站在蕭青染跟前,從奴仆端著的托盤裏取了金杯盛著的酒,遞到蕭青染鮮血支離的唇邊,溫柔的嗓音好似三月的春風拂過草尖,說出的話卻是惡毒。
蕭青染猛然回轉頭,唇微微動了動,驀地一口血噴向司徒淩雲虛偽造作的臉。
“放肆。”奴仆見狀,立時豎了眉眼,厲聲嗬斥,“若不是我家主子,你現在就像他們一樣,大庭廣眾被剝光了千刀萬剮,哪裏還能體體麵麵地留個全屍,你不知感恩就罷了,竟還含血噴人,不識抬舉!”
“感恩?他為了平步青雲假造證據,誣陷我父兄,害我全家淩遲,含冤屈辱而死,還想我感恩?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蕭青染瞪著似要擇人而噬的眼,手腳用力掙動著,想要脫開繩索的束縛,頰邊不知何時掛下了兩道血淚,淒厲得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奴仆顫了顫,不自禁有些瑟縮,瞧見繩索牢固,不論蕭青染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這才又壯了膽子,上前半步準備繼續嗬斥,卻被司徒淩雲攔下。
司徒淩雲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去臉上的血,依舊把酒遞在蕭青染麵前,矯作的痛惜褪去,透出些許冷漠來,卻依舊翩翩風度:“青兒,嶽丈謀反是真是假,朝廷已有公論。你我夫妻一場,我拚盡全力也隻能保你如此,你又何必再往我身上潑髒水。這酒,你還是快些喝吧,黃泉路上,好與嶽丈他們團圓。”
蕭青染一驚,這才發覺慘呼聲早已停了。撇頭看去,偌大的刑場哪裏還有半個人形,隻有一副副尤掛著血絲的骨架挺立著,被釘在木質的十字架上,人體的內髒器官流了一地。
天空絮絮地飄起細雪,蕭青染嘴唇顫抖著,卻沒能哭出哪怕一聲,木木地轉回臉,空洞了的瞳眸突然閃出凶光,猛地伸長脖頸,狠狠咬在司徒淩雲手背上。
司徒淩雲吃痛,抬手去掰蕭青染的頭,一邊的奴仆也趕緊上前幫忙。隻是蕭青染咬得凶狠,兩人花了好大的力氣,也還是叫她生生扯下了一塊肉來。蕭青染也不把那肉吐出來,三兩下就咽了下去,朝著司徒淩雲露出森森白牙。
司徒淩雲終於撕下溫潤公子的偽裝,暴怒地掐住蕭青染的下頜灌進毒酒,甚至連那金杯都粗蠻地塞進蕭青染的喉管裏。
蕭青染大張著口,劇痛卻發不出慘叫,頰邊越流越急的鮮紅血淚漸漸變質成深黑。彌留之際,她隻來得及看到司徒淩雲走向停在街道盡頭的寶馬金車,從掛著紗帳的金車裏伸出一隻素白的手,柔若無骨地牽住司徒淩雲抬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