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信是維和部隊裏的一顆新星,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因為他不僅樣貌長得好,他的隨機應變能力和任務完成度都是很高的。而他的小隊是個團結的大家庭,他們分享著各自家中的事情,有喜事一起慶祝,有壞事相互安慰。他們是其中那位最年長的前任隊員兒子的幹哥哥,因為他們真的是年輕的一輩人。
但是不得不說,五年前的那次任務,不單單隕落了他一顆新星。曾經的那些隊友,如今陰陽兩隔,讓人不得不哀歎連連。
五年前,萬俟信所帶的小隊接到上級命令進入一片密林進行維和行動,他們的目的是尋找一些逃難而來的婦女兒童,並護送她們趕回基地進行治療。但是在密林裏尋人如何困難,他們的時間也是很短的,因此他們分成了三個小隊前進。
萬俟信帶著第二小隊的五個隊員向著密林的東邊行進,另外有人向著西麵的兩個方向進行搜尋。他們接到的信息是,那些人會走在西麵,因為那裏有平時護林員走的小道,但是萬俟信直覺認為,會有些人誤闖到了東邊,尤其是有孩子的情況下。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異常。隻是小隊又走了不久,就聽見遠處傳來微弱的呼喚聲。萬俟信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做出手勢示意隊員們跟上。
撥開半人高的野草,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其間坐著三四個女人和幾個小孩子,萬俟信見到那些人也是欣喜,吩咐各個隊員掩護幾人離開,他在前麵開路,身邊跟著一個相比其它幾人更加瘦小的孩子。而在這時,他的戒心下降了,又或許,他根本料想不到,會發生的事,是那麼的殘酷與不可置信。
接到了任務目標,他將腰間的對講機拿出來,想要和另外兩對的臨時隊長聯係,但是對講機剛剛打開,他聽見對麵人的回答,然後,就聽見了爆炸聲,不知道是對講機裏出現的,還是自己的身邊出現的,因為他的眼睛裏已經被血色浸染,他感覺到了疼痛與來自死亡的絕望……
那是他離死亡是如此的近,他與死神隻有了一步之遙。可是他的隊友並不想他一樣意誌力堅定,他們順應了死神的召喚,而他也在重症監護室裏躺了很長一段時間,被下了七次病危通知書,但是他沒有離開,他錯過了戰友們的葬禮,他背負著違背誓言的痛苦,但他知道,自己需要帶著那一十七個人的未來,繼續堅強地活下去,即使他已身在地獄,即使他的一隻腳已經埋進了祖國的土地。在很久之後,他仍然被那些隊友家屬所安慰。但是他的心在無盡的懊悔,為了他的決定。而他依舊無法徹底舍棄的,是對於自己祖國的忠誠,和內心的那份正義感。
“醒醒,千鳥,醒醒……”有人在他的耳邊吵,他隨意地揮揮手,但是卻被反抓住了手腕。他剛要掙脫,卻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好啦,千鳥,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起床啦……”
呼吸有些阻塞,他煩悶的拍掉搗亂的手,慢慢的睜開雙眼。
阿拉蹲在他的枕頭邊,手背上還有些微微的紅,但是表情還是柔和的。“我怎麼了?”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千鳥從床上撐起身子,看著阿拉,“為什麼我覺得很累。”
“抱歉剛才嚇到了你,你怎麼也不告訴我你有PTSD?”阿拉有些微惱,卻還是嘴角微微彎著。千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隻能支吾著應付。
阿拉笑起來還是有些恐怖:“好吧好吧,就這樣了。對了,你要不要去鍛煉?”
“算了,今天累了。”
說完,千鳥將身子扭了過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阿拉站起身子,也沒再說什麼,隻是自己扭頭離開了。千鳥其實也沒睡著,他沿著走廊走到一個觀景角落,看著外麵的海洋深處,耳邊的爆炸嗡鳴卻怎麼也消除不了。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一片燃燒著的血海,他的隊友倒在地上,和那些孩子的身體倒在一塊。他的胸口有一顆彈片,深深的在他的體內,似乎是頂到了他的心髒,而他身邊的那個孩子,已經是半個身子血肉模糊了。
他那時才知道,這些所謂的目標,是對方放出來的人體炸彈,這些帶著死亡氣息的人,是自願的而無畏的,即使是年幼的孩子,也有著這樣的決心,這樣決絕的慘烈。而他幾乎可以想象,他的隊友也曾有過的不可置信。
一場夢魘,他因此失去了曾經的信心與決斷力。他覺得自己難以再接受以後的一切,他的心在哀鳴,他的思想在後悔與自怨的風暴中輾轉破碎。他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心理創傷,他因此退出了部隊,卻被二次征召進入了緝毒組,這次的任務,也是緝毒組有所涉及的,隻是,想到阿拉之前的話,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暫時和他分開。至少,在他與長官聯係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