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楓很是疑惑的抬起頭,一雙眼睛似乎想要透過西陵的雙眼看見他的內心:“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為什麼要因此而猶豫?”
“你不覺得難以選擇嗎?”西陵的雙眼似乎是因為究竟變得模糊,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接著說,“我不想因此而讓我的夥伴心傷,那是我們堅持了那麼多年的夢想,也許就是我們的未來不是嗎?”
“可是親情,在這世間每個人隻有一次。”淩楓無奈的歎口氣,然後向酒保打聲招呼,結算了酒錢之後,就架著西陵出了酒吧。隻是到了門外,淩楓因為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被叫走了,鄰城發生了連環案件,卻是與本市還有著關係,所以他不得不詢問西陵是否需要代駕或者幫忙叫出租車。
西陵拒絕了,他和淩楓在酒吧門前分開之後,就獨自一個人在孤寂的大街上走著。秋日的夜半,已經有了一絲晚秋的淒涼,但是在西陵看來,這正是他此時的心情,孤寂而又荒涼。
走過了昏暗的小巷,還有一個個燈紅酒綠的路口,西陵的意識在冷風中逐漸清醒而又迷惘,這個時候,在夜生活的歌聲之中,傳來了一聲聲空靈而清脆的鈴響。
那是一種很動聽的聲音,就像是西陵曾經打過的一種鼓點,宛如靜謐的大自然裏的流水叮嚀,又像是空穀裏回蕩的牧童牛鈴。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西陵也不由得坐在路邊的台階上,伸出手指放在支起的在膝蓋上,並一下下打出相應的鼓點,像是一種相互的應和,默契而又追逐。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安靜了。一陣急促的刹車聲在路口處響起,然後是驚叫、吵鬧與呼救,這種聲音破壞了西陵的心情,原本清晰的鈴聲被打亂打斷。西陵有些不甘心,於是他站了起來,依舊有些醉醺醺的向前走著,靠著自己的音樂直覺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而去。
但是那個方向好像沒有任何人,因為那是一片漆黑的區域,像是老舊的居民樓一樣,每到深夜的時候,每一個人都陷入了夢鄉,不像都市繁華的夜間生活一樣。而西陵越向前走,越覺得自己眼前環境的熟悉。
他想起來了,這是他曾經住的地方,在他離開家鄉外出求學,然後來到這裏打拚之間所買的小房子,而現在,這裏是他生病的父親住著的地方。
走到熟悉的黑色防盜門麵前,西陵的手按在門上似乎是在懷念著什麼。然後他一點點的擰開了防盜門。沒有人,屋子裏麵黑著燈,但是曾經住過好幾年的環境西陵一點也不陌生。他走在實木的地板上,避開一旁的收起來的沙發床,再繞開一個放在客廳的玻璃餐桌。西陵猶豫了好久,最後決定向著臥室走去。
西陵找的保姆是一個附近的鄰居,在西陵作為學生的時候,曾經也被給予了很多的幫助,而等到西陵畢業之後,下崗了的阿姨就被西陵雇傭來照顧自己的父親。每月的工資是兩人商議的,而老人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阿姨曾經有一次打電話對西陵說,她很滿意現在的工作,這讓她可以有事去做,而不是待在家裏享受一份退休金和老年必定有的孤獨。
而正因為如此,那名阿姨並不需要在西陵的小房子裏過夜,她隻需要每天在定時的時間內來給老人做三餐,然後簡單的收拾一下房屋便好,有時候她會帶著老人到自己的家裏去吃飯,或者是和老人一起去早上晨練。
所以,現在的西陵正站在自己睡過的雙人床上,看著睡的安穩的父親,不由自主的臉上帶了一份濕意。他流淚了,因為父親手裏拿著的是自己曾經寫過的最幼稚的一首曲子,西陵現在還可以哼出這一段音樂,因為原本記憶裏稍有褪色的樂譜,因為這擺在眼前的發黃的紙業而變得清晰無比。
現在想來,自己的音樂之路就是從父親開始的,而當時原本自以為傲的曲譜,在現在看來卻是那樣的斷斷續續不成曲調。而現在,西陵站在父親的身邊,眼睛裏滿是懷念和深深的自責,那是來自身份缺位的抱歉。
西陵最後還是一點點的按照原路退出了這間小屋子,他想要離開這一片黑暗的區域,但是當他轉身的那一刻,他看見了一幅不可能存在的現象。
在門外,已經不是黑暗的樓道,而是變成了燈光大亮的試音室。他看到了自己的夥伴,貝斯手在那裏彈奏著殘破的音節,主唱也在看著手中的歌詞一點點的記憶著。而那一直陪伴著自己的架子鼓,正獨自待在一個角落裏,等待著被灰土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