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莫大恩情還是注定了低人一等(1 / 2)

我拉著梅姨不爭氣地哭了出來。二十四年人生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的事情。童年的記憶中幾乎充斥著父母的爭吵和打砸的巨響,仿佛支離破碎的野獸派交響樂,恐懼扭曲的音律之中卻自成一曲。

我很幸運,我的父母都視我為掌上明珠。他們彼此之間可以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但每每涉及到我他們卻隻會想辦法給我提供最好的一切。

我爸濫賭,卻從來沒有碰過我的學費。我媽有嚴重的抑鬱症,卻從來不會忘記為我準備一日三餐。

這樣的家庭是我的幸運也是我的不幸。我曾經憎恨他們,也曾將他們視作自身的恥辱,但若是他們遇到了災難,我恐怕還是會心碎不已。

梅姨告訴我說左教授在市區的一家畫廊開會。畫廊的名字我聽到過:那是S市藝術家們心目當中的聖地。一間私人畫廊卻做到了國家級畫廊的水準,據說持有人是個怪胎,卻也是個鬼才。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在畫廊之中擁有一小塊展覽區域,便等同於擁有了橫行S市乃至整個沿江三角洲區域藝術界的通行證。

不知道左教授一個學術帝和那樣的人物之間能有什麼話可談?

好奇心隻在心中殘留了一秒鍾,就立刻又一次被焦灼取代。我的心髒仿佛正寸寸焦黑化作灰燼,疼痛過了極限整個人都變得有一些恍恍惚惚。

腦中的理智已經崩潰,感情處理係統也已然罷工。我眼中仿佛隻剩下一張待辦事項表,一一列出我該如何應對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第一步,去找左教授,求他幫忙。

忘記了恥辱和猶豫之後,我感到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台機器。程序從外部輸入,唯一的內容就隻有達成自己的指定目標。

我用打車軟件交了車,默默坐在後座裏一言不發。司機是個中年人,說話帶著本地口音。他試圖與我搭話,卻沒能得到回音。

車很快進了畫廊馬路對麵的停車場。我下意識地拿出錢包,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這是提前付費的私車,隻能又將錢包塞了回去。

司機見狀擔心地驟起眉頭來:“小姑娘,你怎麼脫頭落胚(方言: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的?這個樣子不好到處跑,要出事的呀。”

“不要緊。”我用標準的普通話回答,“我沒事……會沒事的。”

司機看上去好像快要報警了。我估計他真覺得我是哪個精神病院裏逃出來的病人。

我勉強對他笑了一下,穿過停車場和沒有什麼車流的空曠馬路,最後站在了畫廊門口。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熱,但是太陽卻特別刺眼。畫廊的外牆是玻璃的,白亮的陽光打下來便如同灼熱的白熾燈,讓我眼前一陣暈眩,腦中似乎有尖銳蟲鳴。

我隱約在陽光的反射當中捕捉到玻璃大門上自己的倒影:臉色蒼白、神情失落,簡直像是十年前言情劇裏被男人拋棄之後卻又不顧自尊找上門去的蠢貨女主,就算一句話不說隻是站在場景裏當花瓶也仍舊渾身流露出壁花螻蟻一樣讓人想要隨意蹂躪的無能氣息。

好難看。

我垂下眼去,緩緩深吸一口氣。

我清楚自己如今正在做些什麼。本來與左教授之間隻有師生關係,如今我卻自己作死非要再加上一個施恩者與受惠者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