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低頭,見皇後哭得滿臉通紅,上氣都接不上下氣,心中越發悶重,耐著性子去扶皇後娘娘,安慰道:“皇後放心,這件事情應該怎麼處理,朕心中有數。軒兒同樣是朕的兒子,朕不會苛待他的。”
見皇後娘娘猶哭泣不止,皇上提高聲音道:“德公公,送皇後娘娘回坤寧宮。”
“皇後累了,先回宮去歇息吧,朕晚上過去看你。”皇上柔聲道,可目光裏卻已經帶著不耐煩。眼下這個時候,他急於向慕容軒問清楚相關事宜,而不是聽皇後娘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上演苦情戲。
皇上固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但是在遇到重要的事情的時候,從來都是殺伐果斷,未曾心軟過。所以即便皇後娘娘今天哭死在這乾清宮,他心中已經打定的主意也是不會改變的。
皇後也明白自己無力改變這一切了,皇上如今已經是在給自己顏麵,倘若自己還要繼續求下去的話,恐怕到時龍顏震怒,就真的要治她這個皇後的罪了。因此德公公進來恭敬地請皇後娘娘移步的時候,皇後娘娘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默默的出去了。
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回頭看了眼慕容軒。
慕容軒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那裏,神情倨傲,目光堅定,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無所謂的神情。
罷了罷了,毀了便毀了吧。皇後娘娘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著。從書房出來,坐上德公公為自己準備好的步輦,皇後娘娘隻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是空的。菱月攙扶著皇後娘娘進坤寧宮時,目光觸到皇後娘娘的臉也是一怔,那張臉蒼白如紙,那雙明眸暗淡如塵。
此刻的皇後娘娘就仿佛是一具軀殼般,整個人看起來一下子就老了十幾歲。
菱月不由覺得鼻子發酸,這些年來,皇後娘娘待三皇子如何,她都是看在眼裏的。那可當真是視若己出,但凡宮裏新進了什麼新鮮水果,皇後娘娘總會記掛著三皇子,囑咐下人們挑了好的給三皇子留著,或者帶人親自送過去。寒冬臘月裏,還抱著手爐給三皇子縫製棉襖。做針線活傷眼睛,菱月曾經勸過皇後娘娘,說不必事事親力親為,這樣的事情交給製衣局便好,可皇後娘娘說遊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線,她縫製的衣服慕容軒穿在身上,暖的就會不僅僅隻是身,還有心。
雖說一開始是抱著將來有個依靠,是想著把他當成一枚穩固權利的棋子。但這漫長的十八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皇後娘娘到底也是付出真心在愛護培養三皇子。此番皇上驟然下命令為三皇子封王,皇子封王,就必須到自己的封地去。如此一來,豈不是叫他們母子分離。
皇後娘娘思及此處,隻覺得心口悲嗆無比,這巨大而深重的疼痛,讓她一時之間都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為以後沒有了穩固權利的棋子難過,還是單純地為了自己的兒子在難過。
隻不過,不管是哪種,都足夠讓她覺得心力交瘁。
她累了,真的好累!
“娘娘,擔心腳下。”菱月關心地道。
皇後娘娘隻覺得自己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每走一步都那麼沉重,大半個身子幾乎全靠在了菱月身上,頭暈暈沉沉的,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突然腳下一個趔趄,耳邊傳來菱月的驚呼聲。
“娘娘,您還好嗎,娘娘……”
“來人,快宣太醫!”
“……”
皇上的書房裏,慕容軒依然拒絕地站在那裏,拒絕承認皇上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罪名。劃地封王,他受封便是。這些年來,宮中的生活他也過煩了過膩了。
“軒兒,父皇早就跟你說過,紫嫣是命中注定的太子妃,你絕對不可以去宵想什麼。你執意要爭取,父皇也允了,但是紫嫣的態度你是看在眼裏的,她心裏隻有你大哥。天下之大,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以你尊貴的皇子身份,又有什麼樣的女子是你得不到的。可你為什麼偏偏就要看上你大哥的女人呢?”
皇上的聲音清冷無比,就像是一曲清蕭般,落在慕容軒耳中,他禁不住冷笑起來,暗啞著聲音問道:“父皇,兒臣鬥膽問您一句,什麼叫命中注定?”
皇上麵色鐵青,默然不語。
慕容軒也不等待他回答,徑直道:“是不是命中注定但凡大哥看上的東西,我都不能宵想?命中注定同為父皇您的兒子,他貴兒臣賤,他命中注定為太子可以娶心儀的女子,而兒臣就隻能提早被封為王,被逐出宮嗎?父皇,您究竟是有多害怕兒臣奪大哥的權搶大哥心中所愛啊,您就這麼不信任兒臣嗎?”
“慕容軒!”皇上怒發衝冠,看著慕容軒的雙眼簡直可以噴出火來了,他跨步走到慕容軒跟前,右手高高揚起,這一刻,他簡直恨不得一巴掌扇死眼前這個忤逆子。可是慕容軒仰頭定定地直望著他,那雙澄澈的眼睛裏全是倔強與不屈。皇上的手又無力地垂了下來。他已經老了,孩子們也都已經長大了,再不是當年小時候犯了錯誤一個巴掌就能打醒的了。
這一刻,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席卷皇上的心頭,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慕容軒,卻依然字字句句地道:“父皇,為何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命運卻截然不同,為什麼?”
“因為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所以鑄就了不同的人生。軒兒,不是父皇偏心,而是這樣的安排是對你們最好也最公平的。”皇上沉聲道。他並不是個迂腐的人,非要立長不立嫡不可。隻是慕容軒性格浮躁放蕩不羈,而慕容墨隱忍穩重,在慕容墨身上皇上可以看到當年年輕的自己,積極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