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你先回去吧,”大堂哥說:“俺們叔兄弟好久不見了,寶寶到俺家去喝酒去,你回去給俺嬸子說一聲!”
我理解堂叔兄的淳樸和熱情,就對晴兒說:“你回家和娘一起吃飯吧,我和幾位堂哥一起喝酒!”
晴兒有些不情願,可也不好阻攔,就笑著點點頭:“恩啦,別喝多酒啊,晚上回家來吃飯!”
另一位大堂哥笑了:“晚上寶寶到俺家喝酒,晚飯也不用準備了,大妹妹,你放心就是了!”
我衝晴兒笑了笑:“嗬嗬……我很久不和家裏的哥哥們一起喝酒吃飯聊天了,你先回去吧,和娘說一聲就可以了!”
晴兒衝我做了個鬼臉,轉身走了。
堂哥們一見晴兒的模樣,都笑了:“弟妹可真有意思,像個小孩!”
我和堂哥們開始了大年初一的第一場酒,開懷暢飲,大煙大酒不停歇。從中午喝到晚上,換了兩個酒場,暢談不止,一來二去,大家都喝醉了,我喝得最多,因為久不回家,自然要給大家多敬酒。
等到晚上酒足飯飽散席後,我謝絕大哥們的相送,獨自走出了堂哥家,走在村裏厚厚的積雪上。
夜晚的山村,很是安靜,偶爾傳來孩子們嬉戲的鞭炮聲。
我喝醉了,大醉,在我的故鄉,在我的家門口,在我的父老鄉親麵前。
我走在積雪上,眼睛有些迷蒙,頭腦蒙蒙的,心裏卻突然湧起萬般愁苦。
不知不覺,我沒有走回家,卻走到了村前的那片柳樹林。
柳樹林光禿禿的,沒有了柳葉,裏麵的雪很厚,一陣山風吹來,樹枝上簌簌落下雪霧。
我在柳樹林裏走著,最後坐在裏麵的一塊大石頭上,眼神怔怔地看著漫天黑暗中的山的輪廓,還有那無盡的夜空,心裏的愁苦愈發強烈,突然就湧出對柳月無比的思念,伴隨那思念的,是一種想哭的衝動。
一個人隻有一個心髒,卻有兩個心房。一個住著快樂;一個住著悲傷。不要笑得太大聲,不然會吵醒旁邊的悲傷。所以悲傷時要哭得很大聲,才能驚醒旁邊的快樂。
此刻,我沒有哭,卻很想哭。
此刻,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除了柳月。
此刻,我的心裏隻有柳月。
我摸出電話,打給了柳月,電話很快接通,傳來柳月熟悉的聲音:“喂你好!”
“是我,柳月!”我低聲說道。
“哦……嗬嗬……今天過得好嗎?”柳月說。
“嗯……”我說。
“吃過晚飯了嗎?”柳月又問我。
“嗯……”我說。
“你喝酒了?”柳月說。
“嗯……”
“你喝大了,是不是?”柳月的聲音變得很關切。
“木有!”我說。
“騙人,我一聽你聲音就知道你喝大了,”柳月的聲音有些責怪:“過年高興,可也不能喝這麼多啊,你現在在哪兒啊?”
我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和酒意,說:“我在村子前麵的柳樹林裏!”
柳月的聲音有些發急了:“哎呀這麼晚了,這麼黑的天,你孤孤單單跑到哪裏幹嘛啊,這麼冷,趕緊回家,聽見沒有?”
“我不!”我說。
“乖,聽話好不好?”柳月的聲音柔和下來,像是哄妮妮。
“我不想回去,我想在這兒坐會!”我說。
“那你要是凍壞了怎麼辦啊?”柳月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凍不壞,我穿的很厚,我喝酒了,渾身發熱呢!”我說。
其實,我穿的不厚,我喝了酒,渾身不但沒有發熱,卻渾身發冷。
“哦……那也不能呆在外麵,喝多了酒,一個人不能呆在野外,趕緊回家,聽話好嗎?”柳月的聲音聽起來愈發溫柔。
“柳月……”我欲言又止。
“說吧,我聽著呢!”柳月說。
“柳月”我的聲音裏開始充滿了悲愴。
“嗯……我在!”柳月低聲說到。
“柳月……我……我想你……”我直挺挺說了出來,同時,我的眼淚突然不爭氣地迸了出來,幸虧柳月看不到。
“嗯……”柳月繼續答應著,卻沒有說別的。
“柳月,我想你,我……想你……”我又一次說出來,眼淚開始噴湧,聲音不由也有些哽咽。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了,一會傳來柳月低低的聲音:“嗯……”柳月的聲音裏似乎也有一絲嗚咽。
我說完這句話,就不知該說什麼,不是不知,而是不敢。我隻能放任我情感的積鬱和苦楚化作淚水無聲奔流,在這山村的雪夜裏,在千裏之外柳月的耳畔。
電話裏柳月那邊也沒有了聲音,隻有隱約傳來的低低的抽泣。
好一會兒,我平靜下來,同時聽到了柳月那深深地歎息聲,聲音很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