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七年七月二十日,夏。
傍晚時分,天光透亮,落日的餘暉照耀在高低錯落的房屋上,影影綽綽間,正是家家戶戶炊煙冒的熱鬧時辰。
間或有調皮的孩童四處亂竄,夾雜著大人的嗬斥亦或叮嚀,怎麼看,都是一副風調雨順,盛世安穩的俗世景象。
穿梭在青石小巷,步履匆匆的布衣大漢腳步一頓,側首駐足片刻,冷硬的表情逐漸舒緩。
隨後,大漢五官猛地一凝,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回首提氣,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行進,不過幾息,便消失在了臨近城門,與富家宅院相距甚遠的平民區,急急往城外去了。
這布衣大漢,正是從何家離開的雲不渙。
此時距離雲不渙初入何家,已經過了十五個時辰。這十五個時辰中發生的種種,錯綜複雜,讓人無比心累。
先是暗殺,見事不成反被捉,殺手當即咬破牙槽毒藥自殺,毫不猶豫,一看便是組織訓練出來的專業殺手。
隨後,本應昏迷臥病在床的何家家主何明德邀雲不渙從密道入密室一敘。
密室壁燈的昏黃燈光下,何明德病容憔悴,原本強健的體魄早就被毒藥摧殘得瘦弱單薄。但他的一雙眼卻依舊清明透徹,精光爍爍,體現著這個年過半百,宛如風中殘燭的老人家的不平凡。
“久仰雲大俠大名,請坐。”
雲不渙一頓,也不問何明德怎麼看出來的,隻如常在椅子上坐下,客套道:“聞名不如見麵,何老行善積德,素有義名,該是雲某仰望何老才是。”
何明德微微一笑,並不接話,而是話鋒一轉道:“聽聞雲大俠有我那不爭氣的幼子的消息,若有能知,但說無妨。”
“何老不如先服藥?此乃何遠照為何老所求,何老信不過我,總該信得過自己的兒子才是。”
說著,雲不渙掏出一個玉瓶,遞給何明德。何明德身後一直如隱形人一般站著的中年人率先接過,正欲打開蓋子嗅聞一番,雲不渙突然道:“此藥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請務必小心。”
毒藥的解藥有時未必是什麼天材地寶,而是另一種毒藥,拔除過程也並非一蹴而就。
那中年人頓了頓,朝雲不渙輕微頷首以示感謝,便繼續方才的動作,打開蓋子仔細研究一番,才將玉瓶蓋好遞給何明德,點頭示意此藥是真的。
何明德對中年人的沉默習以為常。他接過藥,臉上的笑容微微真實了些,不知是因為解藥,還是雲不渙剛才的一句提醒。
“藥的事先放下,雲大俠若有顧慮,無妨,直說即可,我這把老骨頭還扛得住。”
已經決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雲不渙心中歎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客觀公正地將何遠照的所作所為娓娓道來。
“……事情就是這樣,望何老節哀。”
事情的末尾,雲不渙隻說何遠照已經死了,並未說他還關在柳輕青那飽受折磨。人心難測,雲不渙從不敢妄自揣測。何明德聽到一半已是麵無表情,待聽到何遠照之死,終是深深歎了一口氣,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造孽,造孽啊!”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何家身懷重寶,而引來的殺身之禍。
卻說何家祖上家世不顯,當時卻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可以說是祖墳上冒青煙了,便是毒醫好友,舉世風流人物:“摘星手”何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