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火葬場,要翻一道嶺子,過了那山坎兒,就依稀可見高聳直立的大煙囪,這一路上西北風刮得呼呼直響,夾雜著雪渣子,吹在人身上,當真比刀割還疼,烈風卷得地上茅草和樹葉當空亂舞,漫天的雪沫飄飄忽忽,加上灰蒙蒙的天,我和薑麗幾乎都看不清腳下的路了,瞎子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就瞎,天黑不黑,雪大不大,對他都一樣。
出門前,我穿的這件羽絨服是帶帽衫的那種,剛好可以扣在腦袋上充當狗皮帽子使。
帽衫很大,從後麵倒過來,不僅可以將瞎子腦袋遮住,也能裹住我暴露在外麵的脖子。
我讓薑麗把帽衫下麵的兩根吊繩從前麵係上,將腦袋裹得嚴嚴實實的,可冷風還是止不住的往裏鑽,抽的我後腦勺逐漸麻木。
她湊過來時,我騰出一隻僵硬的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掌,倒不是我故意吃人家豆腐,而是我擔心身體支撐不了。
果然,她手上傳來的溫度正持續下降,在我看來,不管是什麼茅山道士,還是陰陽先生,總歸還算是個人,在極低的溫度下,沒有誰能長時間受住。
薑麗看出我眼裏的擔憂,極少見的語氣溫和了下來,“別管我,在你死之前,我還不會死。”
此刻,多說一個字無疑都是浪費著自己體內不多的能量,我也沒搭話,點點頭算作應答。
不過,我也沒想到這雪說來就來,還來的這麼猛烈,若是在城裏邊還好,但山內一旦到了深冬臘月,平地鋪成的積雪能有齊腰深,人在雪地裏趟雪走,就會非常吃力,而且走不了多遠,渾身就開始冒熱汗。
疲倦也就隨之而來了,但這個時候,不管多累,多想睡覺,你卻絕對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汗水隨刺骨的冬風一刮,在皮膚表層凝成了冰霜,那可就慘了。
最後,就在我險些不支的情況下,我們終於返回到了火葬場破舊的樓房前。
黑夜裏的樓房,孤獨靜立,像是一個守夜的人,望著空蕩死寂的遠方,不知等待著什麼。
我大口喘著粗氣,剛要衝進樓房裏尋個避風的地方,歇息歇息,但我抬頭一看,不遠處圓筒形的焚化爐就正對著我們,在依稀朦朧的月光照耀下,仿佛一個巨大猙獰的怪物,獰笑著等待我們的歸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一夜撞邪造成的心裏原因,我總覺得那死氣沉沉的焚化爐會突然間活過來,然後一把大火將我們仨人給吞了。
可我實在受不了了,而我背上的老瞎子也是隻有進的氣,沒出的氣,猶豫了一下,也就隨著薑麗再次走了進去。
再一次走進這鬼地方,感覺很怪,但好在凜冽的冬風總算小了些,我們找了一處相對完整的角落,落了腳。
這裏三麵圍牆,最左邊有一扇破舊的鐵門,門上寫了個數字,至於是啥,因為光線太暗,又堆砌了不少廢物,堵住了出口,我想看也看不見。
三人都累壞了,好在天不亡我,就在我開始著急如何取暖的時候,薑麗驚喜地發現,在那一堆廢器當中,居然還有不少幹燒的燃料,以及黑煤。
盡管年代有些久了,但因置地幹燥,倒也能用。
我眼中一喜,忙道:“趕緊的,我他媽的都快凍成冰雕了,瞎子也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