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了撇嘴,遞給他筷子和碗,“我不算太餓。”
“那主食……要不我給你下去買你最愛吃的麻婆豆腐吧。”
“不用了。”老人剛站起來,就被春宴製止,“那有饅頭,是熱的,你吃吧,吃完了我就該上班了。”
老人訕訕地坐下,輕輕歎了一口氣,“唉。”
然後兩個人安靜,沉默地對著桌子上的菜吃,鯽魚的刺很多,但是吃的時候,唯獨這家的菜鯽魚沒有小毛刺,“這家的魚好特別噢,竟然沒有刺。”
那是因為我吩咐廚師把刺都去掉,多加了錢。但是老人對春宴的父女關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是一頓飯,就能讓春宴像之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跟她很有溫馨的吃一頓飯。
或許,在她的那樣的家庭裏,靈魂深處都長了一層厚厚的繭。
春宴也沒有吃多少,倒是老人很快把那條清蒸鯽魚,戳得七零八落,半晌,在春宴準備拎包要走的時候,老人低著頭,說了一句,“春宴,爸,對不起你。”
春宴故意把拉包的聲音弄得很大,拉鎖的聲響刺破空氣,劃了一個口子,像一個人咧開嘴角又閉上了嘴巴。
她沒有說話,推開了門,靜悄悄地走了出去。
電梯裏倒映的人,化著精致的妝容,整張臉,棱角分明,五官挺立,是典型的精致型美女。
像很多大城市的精英人士一樣,漂亮得刻意而為之,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有種悲戚的美麗。
電梯門打開,春宴冷著臉,走進陰霾的天空,好像在混沌之間的夢裏,她暗暗地想:如果這真是一場夢就好了。
車子裏的暖氣很足抵禦了外麵的寒冷,段家的管家打來電話說,安琪兒病了,春宴又將車子調頭,回到段家。
本來今天調休,沒什麼事去公司,卻找借口不想跟老人獨處,春宴咧了咧嘴,嘲笑自己,活這麼大仿佛什麼東西都沒有一樣能真正地可以依靠,沒有一個像樣的關係。
她走入人潮裏,千軍萬馬也是她,單槍匹馬也是她。
車子堪堪在停車庫停穩,進去以後,管家就出門,微褶的臉上,眼角的魚尾紋清晰得若隱若現,略微有些焦急,“小姐,你可回來了,安琪兒病得很嚴重……”
“是嗎,我這就過去看看。”一抬手脫下的外套就被傭人拿走,一推門,盡管早就有準備,但是還是被嚇了一跳,安琪兒本來是模特出身,鵝蛋臉,現在瘦得顴骨都突出來了。
灰土色的臉,嘴唇泛白,嘴巴無聲無息地張開,像一個敞開的虛無的洞,吸入所有光明。
環顧屋子一看,窗簾遮擋住了全不光線,床頭櫃的粥,已經凝固出味道了,很明顯已經放了很多天了。
春宴拿手在鼻子上虛掩,眉頭隻是稍微一蹙,傭人就麻利地把那些殘羹冷炙全部倒掉。
“去請私人醫生。”一聲令下,剛才還愣神看熱鬧的傭人們,做鳥獸散。
“呀,這麼燙。”春宴伸手一摸,那溫度滾燙,她俯下身,輕聲喚道,“安琪兒,安琪兒,你能聽清楚我在跟你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