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始,天氣尚未回暖,不知是冬日裏嚴寒積蓄不化,還是春日裏輕風吹不來暖意。溫乘鬆離去之後,四人仍在院中靜坐,一時間風輕雲淡,萬物無聲,慧色觀想了生死,又觀想了一遍靜思緣起法,便開口作偈語道:“不覺不擇,不足不會,生降之苦,應解於在;萬法萬緣,無常無我,死亡之苦,應解於空。”慧行微微一笑,道:“你今日是打算觀想完八苦?”慧色搖了搖頭,說道:“這求不得苦...”慧音看向慧色,慧色卻沒有說下去,而是看向慧行,慧行看了看慧音和慧樂,便又為眾人講了一遍靜思緣起法。慧樂聽著眼中靈光一閃而逝,慧行和慧色看著她露出微笑,慧樂便也笑道:“多謝師姐,多謝慧色師妹。”慧音也說道:“謝師姐,謝慧色師妹。”
慧色又向慧音說道:“我知道師姐覺得解脫了生死,連求都放棄了,難免空虛,這求不得苦,我一時也沒看透。不過即是苦,修行八正道便應能破除。”慧音點了點頭,又道:“是,多謝師妹。”慧行又說道:“佛法修行無欲無求,這求不得苦,本來最易脫,卻是最難解。”眾人都點了點頭。
回到寺中,慧行和慧色便求見了靜儀師傅,稟告了要去雲浮城一事,靜儀聽了,又看了看兩人,說道:“往來成古今,你們都會有去雲浮城的一日,不久也會有客自雲浮而來。”慧色微微皺眉,慧行問道:“師父,我和師妹可同行嗎?”靜儀默然不語,沉思半晌之後又看了一眼慧色,便讓兩人離去了。
轉日江夫人上山參拜,而後求見靜儀主持,靜儀主持讓她坐了,江夫人便開口說道:“主持師傅,我此來是想問此次我家老爺調往雲浮城的吉凶。”靜儀主持抬眼看了她,卻是問道:“宋夫人可曾給慧色起名?”江夫人一驚而後了然,說道:“自然瞞不過主持師傅,宋夫人曾為她取名為宋平柔。”靜儀主持點點頭,說道:“此去沒有吉凶,平常處之,據實上告便可。”江夫人拜道:“是,謝主持師傅。”
幾日之後,慧樂便回到了山上,同時回山來的還有從雲浮遠道而來的靜修師太。兩人回到寺中,一路見了靜修師太的寺眾都恭敬行禮。來到菩提院,靜修便敲門進了靜儀主持的禪房,靜儀主持見了靜修和慧樂,讓兩人都坐了,細觀了慧樂的麵容,知她修行不曾懈怠,慧樂看了看師父,拜道:“稟告師父,我父親已回王家暫住,讓徒兒回寺中修行。”靜儀點點頭道:“你去般若堂找慧色吧,讓她搬回去與你同住。”慧樂拜道:“是,謝師父。”而後起身說道:“徒兒告退。”等慧樂退出了禪房。靜儀主持才轉向靜修師太,叫道:“靜修師姐。”
靜修看了她,說道:“主持既已知我會來,便當知我為何而來。”靜儀看了看她,問道:“我若要留她在寺中呢?”靜修皺了皺眉,說道:“主持若要留她,自然留得,隻是難保她不受劫難。”靜儀主持深觀數息,才開口問道:“尊駕何時臨?”靜修答道:“二月初二。”靜儀主持微微皺眉,又問道:“何人伴駕?”靜修答道:“隻有陛下會奉太後前來參拜,到時請主持閉寺。”靜儀又深觀數息,點點頭,而後問道:“祥雲寺主持可安好?”靜修答道:“無恙,我此來元一主持亦讓我向主持問安。”靜儀點點頭,又看了靜修便說道:“師姐遠來勞累,便先去休息吧,晚殿後再見慧色不遲。”靜修點了點頭,道:“但憑主持安排。”靜儀主持待靜修離去後,便閉目禪座,心念百轉,知道無法輕易化解前緣,睜開雙眼,歎了口氣。
晚殿過後,靜儀主持讓慧色跟她去了禪房,慧色來到禪房,靜修師太便起身相迎。慧色行禮道:“拜見靜修師太。”靜修點點頭,靜儀讓兩人都坐了。靜修細觀了慧色麵容,略有些驚訝,又向靜儀主持問道:“主持為何沒有安排慧色下山?”靜儀看向慧色,慧色便答道:“師父讓徒兒觀想八苦後離寺,如今徒兒已粗觀了七苦,隻有這求不得苦...尚未見到任何解。”靜修略一思索,說道:“這求不得苦,起於欲望,我佛門弟子,戒除便是;可是世人...不因為欲望生出執念便是好的,若要化解...壓抑不可,剝奪不可,放任不可,代償不可...”又轉頭看了看靜儀主持,說道:“又有那已成執念的,無法輕易轉移,更至痛不欲生。”靜儀看著慧色說道:“世間本是苦海,你既已解脫生死,便能找到解法,隻是有時怒濤洶湧,苦海行舟並無他法,少不得隨波逐流。”慧色看著師父,靜儀主持便繼續說道:“這解法也不會唯一,雖然不管如何解,這結果早在種因之時便可預見,但你既然已有預感,便可改善。如果不願改善,斷舍離的機緣,便可自己創造。”慧色點點頭,道:“是,師父。”慧色又看向靜修師太,靜修師太看了看靜儀主持,便向慧色說道:“我此次回寺是來安排出雲泰皇奉太後前來長青寺祈福一事。”慧色微微皺眉,又轉向師父。靜儀主持深觀數息,說道:“這就是你離寺的機緣。”慧色也深觀數息才開口叫道:“師父。”靜儀主持繼續說道:“你此次離寺,便是入世修行,為師尚可見到歸期,隻是入世的修行從來不容易,待你離寺之日,為師亦會為你開示。”慧色麵色緩和,拜道:“是,謝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