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瞿錚遠陪著謝衍做脫敏訓練。
經過一個多月的嚐試,魏醫生訂製的那套方案初顯成效,起碼謝衍已經不再懼怕清洗紅色顏料,隻是那過程中,依舊會有一些輕微的暈血症狀。
眩暈,呼吸急促,握著毛筆的那隻手不停地發顫。
瞿錚遠將客廳的燈全部調至最亮,茶幾上的物品已經被清理幹淨,隻留下一罐鋼筆、墨水、白紙和一杯淡糖水,備著謝衍虛脫後喝的。
瞿錚遠坐在謝衍的身側,左掌按住他肩膀:“咱們再試一次,把墨水擠白紙上,你可以在腦海裏想一些高興的事情。”
謝衍調整呼吸,想象著藍天白雲和大草原,試著讓自己靜下心來。
暗紅的墨水滴落,沒來得及被紙張吸收,像極了滴狀血跡。
瞿錚遠側著臉,靜靜觀察謝衍的表情,隨著畫上的顏料越塗越多,後者的臉色越發凝重,甚至有焦躁的情緒浮現出來。
謝衍的大腦不受控製,沒有了藍天白雲,隻有連綿不絕的雨絲和黑暗。
他的指尖一用力,整管墨水滴答滴答地下墜,在白紙上流動。
他看起來目無焦距,呼吸也比剛才急促許多。
“別怕,墨水而已。”瞿錚遠適時地遮住他雙眼,包裹住他的右手,強迫他停下來:“謝衍,我們一起聽首歌吧。”
謝衍握緊的雙拳漸漸鬆開,沒吐也沒暈,隻是抖得厲害。
整個人恍若從夢境中清醒過來,愣神了好一會才轉頭看他:“聽什麼,我手機在樓上,沒拿下來。”
“用我的。”瞿錚遠點開手機,找了首鋼琴曲,“你可以邊聽,邊想象一下創作者當時的心境。”
鋼琴曲悠揚輕快,如晨露,如繁星,總是容易讓人聯想起美好的東西。
謝衍邊聆聽,邊想象著自己奔跑在無邊的大草原上,草原上有羊群和牧羊人。
他一點點靠近,發現那牧羊人就是瞿錚遠,還問他想不想吃烤羊肉串。
他被自己的腦洞給逗樂了。
“笑什麼?”瞿錚遠問。
“沒。”謝衍低頭作畫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背一直被瞿錚遠的右掌包裹著,像在教他學寫字。
“我們換顏料吧,你還想畫什麼?”瞿錚遠問。
“畫個蘋果吧。”
“就知道吃。”
換了新的紙張和毛筆,瞿錚遠與他貼得很近,好幾次,他的手肘都撞到了對方的小腹,但瞿錚遠並沒有躲閃。
肩膀被溫熱的掌心包裹著,恐懼逐漸平息,但皮膚越來越燙,特別是剛才被握過的右掌,都冒汗了。
謝衍縮著脖子,怕被發現什麼端倪,趕緊扯了個話題:“這首歌很熟悉,叫什麼?”
“Summer。”
謝衍偷摸著掃了他一眼,燈光下,他的皮膚格外白淨,鼻梁骨高高的,睫毛細長,完美的不像話。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瞿錚遠也偏過頭看他,勾了勾嘴角:“看畫啊,看我幹嗎?想在我臉上畫花?”
距離太近,謝衍都嗅到了一股口香糖的味道,清甜的檸檬香。
“能嗎?”謝衍為掩心虛,見了台階就下。
瞿錚遠嚼了兩下口香糖,反問:“你覺得呢?”
說時遲那時快,謝衍抬手就在他臉上畫了一道,瞿錚遠隻感覺皮膚一涼,抹了抹臉,咬緊了後槽牙:“謝衍,這可是你自找的。”
謝衍扔下毛筆拔腿就跑,被人拽住腳踝按在地毯上撓癢,瞿錚遠報複性地在他臉上、脖子、手背上都畫上小動物。
有很長一段時間,謝衍都會聽著瞿錚遠說的那首鋼琴曲入睡。
瞿錚遠偶爾會出現在他夢境裏。
看不清臉,但他就是知道。
有時候是一起給虎子洗澡;有時候在公園晨跑;有時候的夢很荒唐,他夢見瞿錚遠那個整容臉女朋友搬進了時光裏,吵著要和瞿錚遠一起睡覺。
那迷離的眼神,那妖嬈的身姿,那綠茶的腔調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醒來時莫名感覺到一陣煩悶,雖然人家有女朋友了,搬進來也正常,但就是覺得不舒服,他把這一切苦悶都歸結於自己不喜歡生活節奏被打亂。
不過他感覺奇怪的是,都談了這麼久,從來沒見瞿錚遠給女朋友發信息或者打電話,手機壁紙也早就改回撅屁股伸懶腰的虎子。
莫非是感情狀況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