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 你早就知道錢生要做什麼, 對不對?”餘吉塬慢聲細語地問。
餘九成看起來傻傻的, 急著分辨:“阿塬,冤枉啊, 你不能這麼想!我要是知道他去殺人,躲都來不及,怎麼會湊熱鬧?”
“也許你們商量好了這麼做,為了替他證明當晚確實在府裏。”餘吉塬猜測道。
“絕對沒有這種事,阿塬……”餘九成欲哭無淚,急得拍起了腿,“這不是說不清了嗎?冤枉死我了。”
餘吉塬靜靜看著他,不久後側身問:“這麼說你真的沒有參與?”
“完全不知道啊。”餘九成搖著頭說。
餘吉塬靠回椅子上, 故意用肯定的語氣說:“可你告訴了他:育賓樹汁可以使人失眠,致人狂躁。”
“育賓……”餘九成停下來想了想,疑惑地問:“這是什麼東西, 是藥材嗎?”
“是產自南浦島的毒^藥, 你沒聽說過?”
“沒有, 你知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店裏每年從南浦島進的藥材都是我爹下的單子。”餘九成慢慢恢複了鎮定,關心地問:“你說錢生知道這種毒^藥?他想幹什麼?”
“他想用有毒的樹汁殺了我, 神不知鬼不覺。旁人隻會當我是癲狂而死。”餘吉塬咬牙道, 眼眶微微發紅。
餘九成打量著餘吉塬,僵住的臉上像掛了寒霜, 咽咽嗓子說:“阿塬你沒事吧?……幸虧你沒事,要不然我隻能以死謝罪了。”
餘吉塬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餘九成。
餘九成年幼時很膽小, 餘方海又極寵溺。他和餘吉塬一起學醫時,每次被餘定微訓斥,都要哭鼻子。後來不肯再學,餘方海也沒有勉強。
自從餘九成不再學醫以後,他和餘吉塬的交往也越來越少。店裏的事多是餘方海和餘氏在交接,堂兄弟之間見麵也隻在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間。
餘吉塬從書院回來後,也曾在藥房裏待過數月,後因一樁意外離開,徹底變成了無所事事的人。
此刻,且不說餘吉塬對餘九成缺乏了解。即便了解,他也很難立刻判定:餘九成到底是在演戲還是事實如此?
餘吉塬看著可憐老好人般的堂兄,無法控製的煩躁上心頭,迅速擴散到身體各處。
餘吉塬急促地吐著氣,額頭上血管鼓脹成了暗青色的粗線。
“阿塬,你怎麼了?”餘九成起身走近他身邊,邊觀察邊說:“你在發抖,是因為那種有毒的樹汁?”
餘吉塬感覺著一陣強過一陣的狂躁,沒有心思聽他說話,也不開口。腦子裏隻想著兩個字:吉安。
榆錢聽見餘九成的話,從門外跑進來。看見餘吉塬的情形後,對餘九成說:“堂少爺,我們少爺他不太舒服,您請先回去吧。”
餘九成明白了眼前的情況,很有把握的說:“阿塬,你放心。給我們運貨的高升船行,對南浦島無所不知。我現在就去找他們,一準能給你找回解藥來。”
榆錢忙回禮:“有勞堂少爺,我替少爺謝謝您。”
“謝什麼?”滿身灰又破了腦袋的餘九成,終於恢複了自信與神采,侃侃道:“阿塬是我弟弟,夫人是我嬸嬸,餘家就是我家。”
他揮揮手對榆錢說:“快扶阿塬進去歇歇,等著我的好消息。”說完轉身出了門。
回到內室裏,榆錢取過湯藥請餘吉塬喝下。那是餘氏一早帶著鳴春送來的,因怕影響和餘九成會麵,便先擱著了。
餘吉塬喝下極酸又極苦的藥汁,問出兩個字:“吉安?”
榆錢忙說:“少爺,去清河縣來回有五十多裏路呢。少姨奶奶一早出門,趕得快也要近午時才能回來。”
榆錢說這話時,吉安正停在清河縣衙的門外。衙門口八字開,清河縣不富裕,堂堂縣衙也是破爛得可以。
門口一顆歪脖子老樹,青石台階缺邊少角,連門口的衙衛看起來都是灰撲撲的。
吉安拴好馬走上台階,到了門前問那沒精打采的衙衛:“這裏有位周明修周典史嗎?”
衙衛上下打量吉安,見她衣著不差,也算客氣,“是有位周典史,他剛添了個公子,這兩日都在家待客呢!”
吉安問清了周明修家在何處,謝了衙衛離開。去周家前,她在集市上買了個撥浪鼓和彩泥猴,作為賀禮登門拜訪。
到了周家門外,隻見一地鞭炮炸出的碎紅紙屑,院子裏聚了許多人,非常熱鬧。吉安站定敲了敲門,引來數人回頭觀望,其中有個老媽媽走過來問:“你是哪家來的客?”
吉安遞上紅紙包的賀禮說:“勞煩,我要找周典史說兩句話。”
老媽媽接過東西請她稍等,進屋去不久後,帶著個圓臉微胖的男人出來。男人因不認得吉安,顯得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