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慕延聽見笑聲, 猛地心裏一動。心想:這是為我而笑嗎?他欲抬頭, 又怕這一看過去惹她驚慌。於是保持著嚴肅鎮定的樣子, 對著塗了漿糊的地方吹了吹。

這一吹,風起浮動, 絞纏了些淡淡的脂粉香氣過來。慕延低著頭也能看見她白裙上潤澤的粉邊,搭在風箏上的纖手似能笑撥春風。

他便又想:方才那嫣嫣一笑定是對我而發。嫂嫂才說我太拘謹,果然是我太老實了。我就回她一笑又如何?像這樣一言不發,她說不定會覺得我太無趣,或者認為我是個故作正經的蠢人……想到這裏,慕延終於慢慢抬頭朝阿嫻看去。

那張瑩白可愛的麵孔映入眼中,四目相對時她果然像驚慌的小兔般眼睫一垂,臉頰上泛出一層淺淺的紅暈, 略現出兩個淺淺的笑渦。慕延便真得呆成了一個蠢人的樣子。

阿嫻見他怪怪的,茫茫然疑心自己是否言行不妥?遂放下風箏往邊上站了站。

慕延忙跟著站起來問:“阿嫻,你怎麼了?不想放風箏了嗎?”

阿嫻搖搖頭。慕延於是走過來, 把線軸遞給她道:“你來牽著繩子, 我帶著風箏去那邊……”他指了指地勢起伏的遠處。

阿嫻接過線軸點點頭, 慕延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牽線的時候不要太用力,拿手帕墊著, 當心割破了手。”

他說的話, 和阿兄以前說的一樣,阿嫻忽然覺得很安心, 又點了點頭。

慕延兩隻手舉著彩燕兒,越退越遠, 不久停下後叫了聲:“阿嫻!”阿嫻看著他,隻見風箏被高高揚起,慕延的聲音同時傳來:“阿嫻,拉!”

阿嫻有些緊張,慌慌地扯了幾下繩子。彩燕兒仰著頭向上,搖搖擺擺,似升欲墜。她一心掛在風箏上,屏著呼吸努力控製著越拉越緊的線,掙紮著騰在半空中的燕子忽然翅膀一斜,歪著頭往下栽。

阿嫻越慌,那邊的慕延卻已經趕過來了,與她一同拉住風箏的線。他抬手左右扯了扯,又輕輕抖了抖,撲向大地的燕子,突然又像得到天啟召喚一般,直升上去。越來越高,變成指甲蓋大的小點,穩穩停在了高空之上。

慕延鬆開手,看阿嫻仰頭凝望著風箏,笑問道:“喜歡嗎?”

阿嫻道:“喜歡。覺得自己變成了那隻風箏,自由自在地在天上追著風玩。”

兩個人站在高處放了會風箏,找了處樹蔭下坐著。慕延讓小廝有信從包袱裏拿出帶的點心,鮮果,和阿嫻邊吃邊談。

說到喜歡的東西,阿嫻道自己最愛看西胡寫的俠義話本子。慕延一聽正和他一樣,跟著說:“我最佩服他寫的那本俠盜,肖瀾隻需用袖子一抹,立刻就能變張臉……

“哎?我也最喜歡這個。”阿嫻顯然吃了一驚。像為這不經意的發現所感動,兩個人都一起笑了。

太陽往西偏了兩指的距離。有信把布墊子,大小食盒,以及笛子,五子棋和話本子等等都一一收回包袱裏,駝上身。慕延剪斷了風箏線,任由燕子混入天際。

阿嫻道好可惜。慕延道:“放風箏就是放憂啊,剪斷了線才能煩惱全消。”

下了山返回寺中,餘氏他們正好也拜完了佛,當下謝過長老款待,辭了出來。私下時,餘氏不免詢問女兒去了何處?阿嫻道:“母親知道我愛動不愛靜,所以舍了紅葉,去山上放風箏了。”

餘氏笑道:“被你嫂嫂說中了。今日看來,慕延如何?”

阿嫻羞羞點了點頭。

出了山門,諸人各自上馬上車。回城途中,吉安把寺中遇到的事告訴了餘吉塬。阿嫻對這場熱鬧一無所知,一邊玩笑著猜測那人的來曆,一邊把玩著看似平常的黑牌牌。

餘吉塬接過去看,這塊牌子雖小卻很沉手,黑底下隱露出鎏光的金色,斟酌道:“據說西境麻岩山裏,有種稀罕的烏金,質地堅硬無比。或許這就是。常人沒有這種財力精力造這樣的牌子,他既說是答謝,必有其用處。”

說起用處,吉安能想到的隻有尋親。可那樣的人,有閑心幫自己這種忙嗎?吉安沒有多想,收起了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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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業寺之行數日後,府衙終於傳來消息:要再審餘九成一案。

餘吉塬和吉安聽到後都大鬆了口氣。因這樁官司就像沉屙宿疾,久拖讓人無法心安,早日了結才是解脫。

隔日吉安和餘吉塬一同前往府衙聽審。堂內陳設人等皆和舊日無異,餘九成佝著身子上堂跪下,亂發遮麵,渾身散發出濃腥的臭味。和他一道被帶進來的,還有餘方海。

韓雙仁細陳前情後,開始審問餘家父子。他們一問一答好不流暢,在餘方海的全力配合下,得出了新的結論:買毒,下毒的事都是餘方海一人所為,餘九成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