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緣自水,以水生白蓮,酉時出世,浮於塵世,可以得酒,可醉天顏。”劉伶的嘴裏反複念叨著這句話,烈日的酷暑使他的步子放緩了下來。
天葵從身後趕了上來,看著劉伶將身上的那個大葫蘆解下來無力的搖了搖,看樣子是沒酒了。天葵暗笑一聲後就從身後解下了一個酒袋子,從那個袋子裏掏出了一個葫蘆,望著劉伶遞了過去。
劉伶見後愣了下神就馬上喜笑顏開的接了過來,扭開了葫蘆嘴仰頭便喝,但一等入口之後劉伶馬上呆住了:“呃...天葵,你這是什麼酒?”
“好酒。”天葵衝他一笑。
劉伶聽後就不再多說,繼續喝了起來。可嚐著嚐著就發覺這酒不但味道清淡,而且連曲味都聞不到了。
“不對,你這酒從哪來的,怎麼好像沒味兒......?”劉伶投過來了一束狐疑的目光。
天葵沒有多說,隻是笑著將手一指,劉伶順著他值得方向一眼看過去,就見著了身旁路邊的一灣溪流,這塊地方剛好是入山的路口,溪水從山裏流出來,靜靜的流淌開了。比起一路風塵來說,這裏的空氣總算是清爽宜人的。隻是劉伶望了半天也沒有見到哪有什麼賣酒的地方。
天葵望著劉伶不解的眼神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剛才喝的是山裏的泉水,不是酒。”
劉伶聽後就一愣,接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嘿,喝了這麼多年的美酒了,這次你的水還真把我給蒙住了!”
天葵聽後就望著他說:“誰讓你是大名鼎鼎的酗酒星呢?這要是一般人,一口就嚐出來了,可到了你嘴裏愣是半天嚐不出個味兒來......”天葵說完從他手中拿過了那個葫蘆自己也喝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不減。
劉伶聽後一時無語,心中想到的卻是自從他做了神仙之後,每天也隻是以酒為伴,直到今天才發覺自己已經墮入酒界了,甚至連水都分不出來了。想必將來某天喝著喝著就連酒也嚐不出了吧......那時候,或者自己就會解元了。在人世裏這東西陪了他一生,而且死後自己還是離不開它,看來這是他這輩子能交到的最懂他心的朋友了。想著想著就舒心一歎,站了起來。
天葵一見就望著他問:“怎麼了?”
“沒事,隻是覺得時間緊迫,我們還是快上路吧!”劉伶說完就舉步往前去了。天葵一見就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說:“我們是神仙,何必要走著去呢,要是乘雲,一壺酒的功夫就到了嘛!”
劉伶聽後一頓,轉過頭來盯著他說:“這次的酒劫因天而生,所以要找到這個能釀出神酒的人的話,首先要有足夠的誠意;還有就是我們雖然是神仙,可這裏是人間,我們駕著雲頭往前飛總會被凡人誤會成妖怪的。”
“哦!”天葵聽後不再多說,點點頭就跟了上去。
原野上一片秋收的景象,自從過了平江城後他倆就一直在趕路,兩旁的風景一掠而過,秋意盎然的時刻最有味道的當屬稻田了,那彙總稻香隨著清風飄進了路人的鼻孔中,讓人感到渾身的舒服,甚至就連眼前的路也似乎明晰了很多,香氣始終在周身隨行,綿延一路,飄散千裏。天葵第一次見到這種忙碌的景象,看著農人在水田中割稻。脊背對著蒼天,汗水滴在了田地裏,一排排的稻子就這樣被一截截的斬斷,堆在旁邊的稻穗已經成了小山。相比之下,神仙的日子確實逍遙了很多,每日在月宮吸納精光仙露,修得不死元神,這樣即使一紀之後肉身衰老,也可以去鬼界找到合適的年輕肉身換得重生。
劉伶走走變聽不到身後的聲音,轉過頭去一看天葵的腳步慢騰騰的再往前挪著,一時來了氣,就破口而出:“快點,太陽下山前就能到了!”
“哦,好的,坐風樓,我來了!”天葵回過神來望了劉伶一眼馬上打起了精神,兩人比肩而行,白日西斜,身後的塵埃已經落定。
等到黃昏時分,兩人已經趕到了“坐風樓”前,劉伶笑嗬嗬的往前走去,留下了一臉呆樣的天葵。
“酗酒星,這就是你說的“坐風樓”?!”天葵望著一個亭子般的建築一時傻了眼,裏麵一覽無餘,除了幾個歇腳的人之外再也看不見什麼了,天葵滿心以為連日趕路今夜總算可以安睡一晚,誰想就見到了這樣一個四麵張風的涼亭!
“嗬嗬,快進來吧!”劉伶笑著衝他說。
而天葵此刻的表情就像能活吞了劉伶一樣:“酗酒星,你開什麼玩笑?!這就是你說的什麼“坐風樓”嗎?!”
“啊,其實我說的是...”不等他說完就聽見亭子裏有一個錦袍繡緞的中年人站了起來,衝著天葵笑著說:“這位俊郎,你是不知道,這個亭子本來是就是這南來北往的客人經此地時必來歇腳的地方,而且有時候大夥還能湊在一起拚上一桌什麼的,酒盡而散,來年再遇見時就是朋友了,而且在這裏,我還真是結交了好幾個老朋友。”
天葵聽後就瞥了那個人說:“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要同桌共飲一杯了?”
那個人聽後馬上愣住,看了天葵一眼後就哈哈大笑,並不再說話了。
天葵一見馬上有些暗怒,但還是不動聲色的說了句:“你笑什麼?”
“嗬嗬,我是笑這位俊朗孤陋寡聞,實不相瞞,若是我想在此喝酒的話,恐怕傳出去會失禮的。”那個人揚起頭說。
劉伶在一旁看了半晌終於插話問道:“哦?未請教你是......?”
“陸道源。”那人緩緩的說灣就回頭看了一眼同坐的幾個人已經站了起來,這人的氣勢足是壓倒了眾人,隻是卻沒有壓倒劉伶和天葵。
天葵和劉伶相互看了一眼後就搖了搖頭表示沒聽過。而這時陸道源身後的人則笑著對他倆說:“你不是開玩笑吧?!靜遠秀的名字你們都沒聽過?!”
劉伶一見則大笑了起來:“那你們可曾聽過劉伶這個名字?!”
“哦,你是說那個酒瘋子是吧?”其中有人笑著說,天葵一時怒氣衝冠的趕了上來,劉伶見後馬上攔住:“他們是凡人,怎麼能受得住你的仙力?無心之語,何苦計較。”
天葵聽後便冷靜了下來,自己尋了一處坐了。這時的陸道源則笑著上前賠話:“剛才是我的朋友酒後失言,請兩位莫怪。”
“你不是說不在這裏喝酒麼?”天葵馬上追問他。
陸道源聽後微笑著說:“兩位不知,我的家中有好酒,昨天和他們共飲了一壇,足以醉三日了!”
“哦?!”劉伶馬上來了興致:“人間竟有這種美酒?”
“是啊,在敝府後麵有一塊靈地,曾經挖出過一包千年蓮子,之後我便命家人在院中挖出一個荷塘,將蓮子種在了荷塘裏,沒想到後來真的長成,開出了滿塘的蓮花,甚至還有一朵七彩光暈的白蓮,之後我的家業越做越大,有相者經過替我看過一眼後就說:‘你家的這朵白蓮有七彩風荷之姿,貴府日後必將出大貴之人,蓮花不衰,府第長興。’於是我就將其他的白蓮入酒,陳釀三百壇。而我自己自此也常年奔波四處行商,而這個“坐風樓”就是我當年行商經過時必來歇腳的地方,到現在總算讓府第興盛了起來。”陸道源說話間臉上已經露出了希望的神色。
劉伶默默地聽完了他的話之後就笑著說:“江左陸家,富甲天下。然而世人隻謂其富,卻鮮有人知創業之難啊!今日聽兄一言,受益匪淺。”
陸道源聽後馬上愣住,原以為這兩人真是遠地客商,不認識自己才敢說出那番話來,卻沒有想到劉伶早就已經對他知根知底了。
陸道源沉默了一陣後就望著劉伶說:“但不知兩位怎麼稱呼?”
“哦,我是劉伶,他是我故友之子。”劉伶簡單的說。
陸道源聽後便笑著說:“俊郎該不會真是那個劉伶吧?!”
“嗬嗬,你說呢?”劉伶笑著把問題推了回去,陸道源倒也爽快,不再多問,隻是心中疑惑的端詳起了眼前的倆人,劉伶骨相精奇而且背著一個罕見的大葫蘆,一身白衣映在眼前給他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而旁邊默默無語的天葵皮膚白淨的像個女子一樣,這樣至少說明他不是行商之人,而且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煞氣,雖然隱匿但對於閱人無數的陸道源來說卻是無處可藏。
“嗬嗬,老兄,聞名不如見麵,今日有在此相見,也算是緣分,何須言名知諱呢?”劉伶笑著對陸道源說。
陸道源商人出身,本就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但一輩子精細下來最後難免也會感到身心疲憊,遇見如此豪爽的人心中不免默許。於是就坐在涼亭裏開始攀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