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24日,日本關東軍盤踞的東寧要塞所屬的勝洪山地下要塞,已經被蘇聯紅軍狂瀉過來的七千噸炮彈炸得體無完膚。

日軍在勝洪山要塞所建的所有地上設施,包括重炮炮位、重機槍槍位,都不見了蹤影,土地就像是被人深耕過,下麵還被水煮著似的,熱氣蒸騰。地麵上,看不到一棵樹木和青草。一眼看去,猶如世界末日。

守衛勝洪山要塞的五百多名鬼子,已經死了三百多。幸虧有堅不可摧的地下工程,否則現在他們早被蘇聯紅軍撕成了碎片。

指揮所裏,燭光搖曳,滕森大隊長看著眼前的軍刀出神。

雖然要塞固如金湯,他也知道,關東軍已經是窮途末路了。要塞跟外界聯絡已經中斷,他派出的所有企圖跟外界聯絡的人馬,都沒有回來。當然,他也不知道天皇已經在八月十五日宣布投降了。

一陣炮火在頭頂爆炸,雖然隔著山體和厚達三米的混凝土隔離層,但是那巨大的爆炸聲和衝擊波,還是震得牆壁嗡嗡發抖。

“去吧。”藤森聲音嘶啞,似乎是對著眼前的軍刀說。

“大隊長,她們都是女人孩子啊。”小隊長齋藤眼裏都是哀傷。

“她們都是天皇的子民。”藤森說到這兒,眼裏露出一縷凶光:“不能讓她們落到蘇聯人的手裏,齋藤君,我希望你能明白。”

小隊長齋藤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說:“是。”

“你們想辦法衝出去,”藤森說:“跟司令部取得聯係,還有……”

藤森的眼裏浮上了一絲柔情:“如果你能活著出去,請幫忙照顧一下我的妻子。”

齋藤看了看藤森,肅然低下頭:“是。”

齋藤帶了三十名士兵,走過黑暗、長長的通道,拐了幾個彎,經過一段被炮火炸得露了頂的通道,來到一個房間前。他對門口站崗的士兵揮了揮手,士兵推開門。

齋藤走了進去。跟在後麵的一個士兵,挑著兩隻木桶,也跟了進去。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房間,是要塞的倉庫之一。現在房間裏聚集著大約一百多名日本婦女和十多名孩子。

這些婦女有的是年輕的學生,有的是軍官的家屬,還有二十多名慰安婦。

她們看著齋藤,齋藤也看著他們。

其中有個認識齋藤,輕輕地問:“齋藤君,您是送我們上路的嗎?”

齋藤挨個看著她們,點了點頭:“是。”

女人輕輕地笑了,說,我們要回家了。

有人哭泣,有人唱起了哀傷的歌曲,齋藤看著她們,目光裏盡是不忍。這些日本女人騷動了一會兒,都站了起來,排著隊,用自己帶的碗和杯子,一個挨著一個,從水桶前經過。

一個士兵用舀子舀著湯,均勻地分給她們。

分完了後,挑著水桶的士兵先走了。

齋藤和士兵朝著女人和孩子們彎下腰,鞠躬。

此時的要塞裏,突然寂靜無聲。蘇聯人的大炮也停止了轟擊。有個女人好像看到了希望,說,蘇聯人停止進攻了。

齋藤就像沒聽到似的,彎著腰,一動不動,一聲不響。婦女們看著齋藤,眼神漸漸暗淡下來。

一個女人帶頭,先把湯喂給孩子喝了,然後,把碗裏剩下的一飲而盡。她坐在地上,抱著孩子,喃喃地說:“我要回家了,媽媽,我要回家給您梳頭了。”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把碗裏的毒液,一飲而盡。

齋藤小隊長彎腰低頭,眼淚吧嗒吧嗒滴落在地上。

一刹那間,房間變成了地獄。嘴角吐著血的女人撕扯著衣服,哀嚎著,在地上爬動著,甚至互相撕咬著。

那個跟齋藤熟悉的女人,嘴角流著血,抬起頭,說:“齋藤君,求求您,給我們一顆子彈吧。”

齋藤搖搖頭:“子彈是要留著給敵人的。”

說完齋藤朝著她們連鞠三躬,帶著人走出房間。

待他們走遠,幾個等候在外麵的士兵,點著了早已擺好的炸藥。隨著一聲巨響,通道在他們後麵被炸塌了。

房間,成了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

齋藤帶著幾十個精幹的士兵,沒有回到指揮部,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