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小捂著唇,一雙渾濁的眸子裏不斷湧出熱淚,她對顏春曉搖頭,示意顏春曉不要刺激鬱琳芬。
顏春曉攬了一下老人的肩膀,投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繼續上前,也繼續追問:“你忍心把你母親一個人留下嗎?你再回頭看她一眼,你看看,她為了給你還債,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你倒好,把她養老的錢都花完了,輕輕鬆鬆爬上窗台,一走了之,可你走了她怎麼辦?她都快八十歲了,她還能推著小車上街賣紅薯多久?”
鬱琳芬的手抓住了窗框,但是,她沒有回頭。
風胡亂地灌進窗口,把鬱琳芬的頭發吹得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獸,許久,她才發出一聲嗚咽:“我活著隻會害了她。”
“那就改變!戒賭去工作!你還年輕,隻要願意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
梁小小抹抹眼淚,不住地點頭:“是的琳芬。你下來,之前的一切媽都不怪你,隻要你好好活著,隻要你願意改過自新,媽都支持你。”
鬱琳芬的肩膀抽搐得更加厲害。
“我還能去幹什麼?誰會要我?”
“無論你幹什麼,總比你什麼都不幹就結束生命好。哪怕你去打掃衛生,哪怕是和梁奶奶一起上街賣紅薯,活著,肯幹,總有一口飯吃。”
“是啊琳芬,媽從不求你能大富大貴,隻要你好好的,就算我們娘倆每天隻喝稀飯,我也願意。你不要想不開,如果你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鬱琳芬不停地搖頭:“媽,你別你別你得好好活著。”
“沒了你,你要她怎麼好好活著?你有沒有想過,你媽這麼大的年紀,無依無靠,萬一生病,萬一在街上有個磕碰,該聯係誰?我知道你現在很迷茫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但是,對於你媽而言,你就是她的全部。”
鬱琳芬不出聲了。
顏春曉看得出來,她動搖了。
相較於他們剛進門時看到的那決絕一幕,此時的鬱琳芬,雙手牢牢地抓著窗框,雖然她不曾表達也不曾回頭,但顏春曉知道,那是她的求生欲。
段尋也看出來了,他想了想,往顏春曉的方向走過去。
顏春曉正盤算該怎麼把鬱琳芬勸下來,沒注意段尋的靠近,直到他低頭,附到顏春曉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她才猛然一顫。
顏春曉看著段尋,耳廓微癢,大腦停擺了幾秒,好半晌,才覺得他說的是個不錯的主意,她把同樣的話轉述給梁小小。
梁小小有點慌張,她看看鬱琳芬的背影,又看看顏春曉,猶豫了一下。
“快。”顏春曉輕聲催促。
梁小小點頭,按照顏春曉所說,忽然呻yin著倒向地麵。
“梁奶奶!”顏春曉發出一聲驚慌的尖叫,“梁奶奶!”
鬱琳芬聞聲,快速地回過頭來。
“媽!媽!你怎麼了?”
段尋蹲下去,把手按在梁小小心口的位置,在慌亂中給鬱琳芬造成了一種母親突發心髒病的錯覺。
“你母親有心髒病史嗎?”段尋看著鬱琳芬。
“沒有。”鬱琳芬急切地搖頭:“她沒有,從來沒有。”
“高血壓?”
“有一點,但一直有吃藥控製。”
“今天吃藥了嗎?”
“今天?今天我”鬱琳芬的注意力完全被段尋吸引了,“我不知道。”
“下來。”段尋語氣嚴肅,“把她的藥找出來,她現在必須馬上含服降壓藥,如果家裏有安定片,也一並找出來。”
段尋的專業把顏春曉都給唬住了,更何況是鬱琳芬。
“好,你等一下。”
鬱琳芬踩著窗外的水泥凹槽,哆哆嗦嗦地轉身,長時間高度緊張地保持一個姿勢,讓她四肢僵硬而麻木,她一個不留神,腳底便打了滑。
“啊!”
眼見鬱琳芬往後一仰,顏春曉飛身撲過去,攥住了她的手。
兩個女人被吊在窗沿上,瞬間一動都動不了了。
風肆虐,耳邊是鬱琳芬害怕的嗚咽聲,顏春曉的心“咚咚咚”地跳亂了節奏,仿佛下一刻就會從嗓子眼裏衝出來。
從五樓望下去,萬物都縮小了比例,馬路,車輛,矮樓密密麻麻的,像遍地的小蟲,從生命的盡頭爬過來。
手臂和小腿同時傳來撕裂的疼痛,顏春曉忍不住發出一聲求救地叫喊。
“段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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