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蘿如臨大敵,聲音都壓低了。
這時候要是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沈蘿的話,依照沈蘿的性子,估計一定會製止自己的吧,鬱光澤這樣想著,拿出開玩笑的語氣回答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呀,阿蘿。”
“我才不信。”沈蘿悻悻的反駁他,不過還是乖巧的回答道:“院長喜歡腿長的女孩子,隻要腿好看的,他都很喜歡。”
這種話從自己的嘴巴裏麵說出來有些奇怪,沈蘿自己也覺得羞澀,好在鬱光澤很快就換了話題。
“好,那麼阿蘿有關那天的事情,上麵給下來的病曆資料,和安娜自己的表現反應,有差別嗎?”
這件事情思前想後,鬱光澤覺得隻有可能是這一個環節出了差錯,要麼把別人的病曆轉到了安娜這裏,要麼就是把別人的結果轉到了安娜這裏。
“我不知道,”沈蘿如實回答道,這兩天她一直都在回憶那件事情,努力回憶每一處細枝末節,可那件事情是她醫療生涯為數不多的恐怖回憶,是她臨床的屈辱曆史,身體和大腦都不受控製的將那件事情塵封起來,不允許沈蘿動不動的掀開傷疤,扯著喉嚨哭泣。
“好,沒關係,阿蘿,你別擔心,也不要害怕。”鬱光澤聞言忙不迭緩聲安慰她。
懂得她的那些要強和堅韌,懂得她曾經不可一世的自尊。鬱光澤的一切進退都恰到好處,處處為沈蘿著想。
他越是對沈蘿好,沈蘿也越是不安,總覺得單單是過去了這麼兩天,就不知道對鬱光澤有多少數不清的虧欠。
日後要怎麼還啊。
沈蘿憂慮著,模模糊糊的記憶著。
“鬱大哥,我沒有做錯。”
她說話失去了頭尾,卻是篤定的語氣。
縱然有些無厘頭,鬱光澤還是一秒鍾就聽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你整個手術過程都沒有做錯,對嗎阿蘿?”
鬱光澤重複她的名字,又覺得不妥當似的補充著:“我知道你沒有做錯,阿蘿,不是你的錯,你不會做錯。” “這件事情一定有什麼人從中作梗,阿蘿,不管怎樣,我相信你,我永遠相信你。”
“你也要相信鬱大哥,好嗎?鬱大哥不會舍得你受委屈的,隻要你想,隻要你一句話,鬱大哥都會拚盡全力去做的,阿蘿。”
大概是鬱光澤的聲音太過真摯了,也大概是這一路荊棘叢生滿布,沈蘿跌跌撞撞太久,以至於在有什麼人朝著她伸出援手的時候,她拚盡全力的奔向對方。
所以沈蘿終歸模模糊糊的拚湊出些回憶來,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絮叨著,小小聲音的重複著。
“鬱大哥,我記得,手術結束的時候,安娜不說話,緊閉著眼睛,她有呼吸的,儀器上麵的指標是正常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緊閉著眼睛,可是我明明聽到孩子的哭聲了,孩子是健康的呀,是健康的,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蘿的聲音柔軟,說出來的話也柔軟,她整個人是柔軟的,易碎的,她需要安慰,需要保護。
鬱光澤聽著她從手機聽筒裏麵傳出來的說話聲,聽著她和空氣碰撞的呼吸聲,隻想著要穿過空氣,穿過手機裏的電流,穿過層層疊疊的山與海,隔著擁抱她。
沈蘿委屈,鬱光澤的心也跟著糾疼。
應該讓她開心啊,應該讓她每天都開心啊。
鬱光澤有那麼一瞬間痛恨自己,他覺得他當初就應該主動一點兒,再主動一點兒,應該一次又一次的追求沈蘿,應該變著花樣的追求沈蘿。
那樣的話,說不定沈蘿就會被自己感動到,然後和自己在一起,就不用再認識西城,不用再接受這些無妄之災了。
鬱光澤想的遠,可他但凡想想這件事情,都覺得自己日後要對沈蘿千萬倍的好,要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寵著,才能彌補今時今日的過錯。
可是鬱光澤忘記了,他當初壓根沒有少使出渾身的解術,奈何沈蘿從頭到尾都是無動於衷的。
沈蘿原本以為這一生自己都不會對什麼生出些熱切了,她自己是那種沉默寡淡的性子,對萬事萬物提不起一點兒的樂趣,也摻不上半分的新鮮,見慣了生老病死,原本以為不過是這樣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