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班,賀尹遲都沒有給他來電話,中途有幾個電話進來,宋遠棠滿心歡喜地去接,結果不是騷擾電話就是熟人,每次都虛驚一場,他說不出的沮喪。
回家路上手機在口袋裏震了一下,大約是短信。地鐵上人多擁擠,宋遠棠身子貼著扶手,被擠得幾乎要人衣分家,嚐試了幾次都沒掏到手機,他隻好暫時放棄。
回到了家才來得及看那條短信,是個陌生號碼,簡短有力的兩個字,卻讓宋遠棠心裏撲通一跳。
[有事?]
他握著手機,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賀尹遲對他冷淡疏遠的態度和並不熱絡的語氣,讓他失了方寸。
高中時那段無人知曉的隱秘的時光,仿佛是海麵上的海市蜃樓,虛幻縹緲,日出後便不複存在。如果不是抽屜裏躺著的那些紙張,宋遠棠幾乎要以為那是自己壓抑的高中生活裏做的一場美夢。
實際上就是一場夢吧,那樣真切、觸手可及,卻在他快要抓住的時候醒來,這場夢由賀尹遲而起,在磅礴的大雨天與不明的電話聲中戛然而止,一晃八年。
宋遠棠整理好衣服,屏幕上的字被他打打刪刪好幾次,最終回了一句:[這次的事謝謝你。]
那邊很快回過來:[不用。]
賀尹遲吝嗇著每一個能喚起宋遠棠希望的字眼,即使這是短信,隔著兩層屏幕,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冽。
不留任何機會的話切斷了宋遠棠預想好的下一句,他略顯局促地捧著手機,打了幾個字:[能請你吃頓飯嗎?]
很快宋遠棠察覺到了自己的突兀,補充道:[隻是想謝謝你。]
那邊沒回,宋遠棠等了很久,手機也沒有再響起來。他想大概是沒有機會了,他們唯一的紐帶便是八年前的那一夏。可是如今已經八年過去了,誰知道變化有多麼天翻地覆。
賀尹遲洗完澡出來,看見桌上在閃著燈的手機,邊擦頭邊解了鎖,看見內容哼笑了一聲,思索片刻回了兩個字過去。
[時間。]
宋遠棠沒料到還能等到他的信息,落下去的心又被高高吊起:[你定。]
賀尹遲發了個時間過來,這回沒問宋遠棠,緊接著又自己發了個地點。
宋遠棠的眼神在那個地址上定了一會兒,等回過神,給對方回了句好。
賀尹遲定的時間在周六傍晚,周六宋遠棠不用上班,出門前被宋曉儷問去哪兒,他隻是說跟朋友去吃飯。不等宋曉儷再問什麼,宋遠棠已經迫不及待出了門。
他尋著賀尹遲發的地址找過去,本以為是個餐廳或咖啡店,不想卻是個酒吧。
六點,正是人多的時候。
他到的時候賀尹遲還沒來,約定的時間是六點半,是他早到了。宋遠棠沒有先進去,就站在路邊等著,直到天漸漸暗下去,秒針重合著分針一圈圈走過,快要四十的時候才看見一輛出租在馬路對麵停下,賀尹遲從車上下來。
他今天穿的便服,一件寬鬆白T恤搭條牛仔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卻因相貌出眾被多看了幾眼。
對麵站著的宋遠棠也一眼看見了他。
賀尹遲長了張陽光帥氣的臉,楊秦雷總是開玩笑說,哪怕賀尹遲現在這個年齡,套上校服回學校也絕對沒人攔他。這話不假,相比於高中時期,他的相貌變化很小,隻多了被時間磨礪出的成熟還有身上平添的幾道傷疤。而這些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隻會加分不會減分。
他沒提自己遲到的事,也沒解釋原因,宋遠棠自然不會想到連遲到十分鍾也是他有意為之的。
“進去吧。”
宋遠棠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來酒吧,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也不過兩三秒的時間,便被賀尹遲敏銳地捕捉到,“怎麼了?”
“不先去吃飯嗎?”宋遠棠問他。
“我吃過了。”賀尹遲冷不丁丟了一句,“進不進去?一會兒沒位置了。”
他說完沒有要等宋遠棠的意思,自己先進去了,宋遠棠沒再猶豫,緊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一進去,兩人便被強烈的鼓點和音樂聲淹沒。裏麵燈光很暗,但可以看見模糊的人影在攢動,賀尹遲找了個位置,宋遠棠跟在他後麵穿過人群坐在了旁邊。
有人過來招待,“喝點什麼?”
賀尹遲說了個名字,服務生又轉頭看向宋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