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晴天。連續陰沉了一個星期的天空終於放晴,太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從窗簾的縫隙裏灑在床上。
宋遠棠半眯著睜開眼睛,輕聲從賀尹遲的懷抱裏離開。賀尹遲動了**子,但沒有被吵醒。
他曾無數次肖想過這樣的畫麵,在夏日的清早,鋪滿陽光的床上,醒來愛人就睡在旁邊,連時光都是繾綣溫柔。
隻是幻想一如陽光下的泡沫,絢麗不了多久就會破滅。
賀尹遲大概是累壞了,抱著手臂睡得很沉,宋遠棠沒有去吵他,輕手輕腳下了床,去廚房裏準備早飯。
在家裏,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從有記憶起,他每天早上起來,宋曉儷都已經把早餐準備好放在他麵前,他需要做的隻是吃下去。
喜歡的吃下去,不喜歡的也吃下去。
冰箱裏東西不多,宋遠棠拿了兩個雞蛋和幾片麵包,在床上找到手機打算看時間時,才看見上麵宋曉儷打來的一連串電話。
基本上都是昨晚打的,還有兩個是今天早晨打的。宋遠棠一個都沒有聽到,他納悶自己什麼時候不小心把手機調了靜音,記憶好似出了差錯,他想可能是下午開會的時候。
他猶豫了下,先將手機放在了一邊,沒有立刻回撥過去。因為他實在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向宋曉儷撒謊。
每多一次晚歸或夜不歸宿,他都要編造好謊言,麵色不改地說給宋曉儷聽,這件事從與賀尹遲重逢起,已經習慣成自然。
一個謊又一個謊,連接著他們親近又脆弱的母子關係。
宋遠棠不是沒有想過向母親坦白,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坦蕩地告訴宋曉儷,他並沒有加班,也沒有同事聚餐,有的隻是每晚與賀尹遲呆在一起,她會什麼反應?
大概是他晚熟,那種青春期的叛逆居然到現在才有難以熄滅的苗頭,仿佛前麵二十幾年不知道反抗的情緒,在遇見了賀尹遲之後才蠢蠢欲動起來。
他知道,這樣的真相宋曉儷難以承受的,至少他需要一步步來。
於是宋遠棠為了想那個合適的理由,連下麵煎蛋都心不在焉,手指被燙了一個泡不說,煎出來的蛋也糊了邊,色味俱失。
賀尹遲醒的時候早飯已經做好,隻剩下上桌。他看著盤子裏不太美觀的三明治,挑了下眉,卻並不是嫌棄。
宋遠棠自己卻羞愧難當,“我不太會做飯。”
賀尹遲自然是看出來了。
今天是周六,本來兩人都不用上班的,吃完了飯賀尹遲卻接了個電話,說要出去一趟,離開的時候麵色沉重。
“出什麼事了嗎?”宋遠棠跟著他出門,賀尹遲都不在家了,他總不能還賴在這裏不走。
急匆匆的賀尹遲停了下,神色緊張地看了眼宋遠棠,“還不確定。”
但僅僅是看他的麵色,就知道事情不小。
他扔給宋遠棠一把鑰匙,“你要是不想走,就在這裏等我回來。”
如果是平時,宋遠棠會毫不猶豫選擇第二個選項。但今天……他想了想宋曉儷給他打的電話,想著或許該回去一趟。
——
“遲哥,昨天抓回來那兩個審了。”說話的是馮袁,也是他給賀尹遲打的電話,“咬傷你的那個,他自己供的,說他吸毒。”
賀尹遲緊咬著牙齒,眼睛死死盯著一個方向。
“他自己都不確定,說跟別人同用過針頭,故意咬的人,典型的報複社會。不過他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遲哥……”馮袁此時語氣低沉著,“這種事不一定的,從昨晚到現在沒過二十四小時,現在吃阻斷藥應該有用的。”
賀尹遲喉嚨像堵了東西,說話都發抖,“人呢?”
馮袁指了指審訊室的方向,“還關著呢。”
賀尹遲在原地站了幾秒,他腦袋眩暈,幾乎要站不住腳。過了幾秒他走向審訊室,隔著單向玻璃看到被關在裏麵的罪犯,正是昨天咬傷他的那個。
他身體裏竄上來一股火,任誰也該控製不住,馮袁和陳楠在一邊盯著他,做好了隨時要拉住他的準備。但最終他的拳頭隻是砸在了門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