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蹊園的第一個客人是周繼禹, 冬至的頭一天誰也麼聲張帶著夫人一起來的。
出了獵場的事之後周霽雲就把禁衛裏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 周炳璋最後被留了一條命, 被自家老公爺提溜回去據說是打斷了兩條腿再不許見人了。副指揮的位置空出來之後接了他位置的就是周繼禹,聖旨下得很急, 把裴峰的盤算都打亂了。可是皇帝非要搶人又有什麼辦法,倒是周繼禹挺長一段時間都躲著裴峰,要不是聽說冬至自家那便宜侄女也不回宮都沒想好怎麼過來。
“來了?來了就坐吧,還要人請啊。”這次來周繼禹還強行拉著魏潯作陪,魏潯知道兩人之間的機鋒也不管一直在背後扯他袍子的人大大方方先坐了。差點氣得周繼禹一個倒仰,可傻站著也不是辦法,夫人已經被侄女請到後院去了自己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坐就坐吧,故作大馬金刀的一屁股坐下, 都是好木頭坐的家什還能被他坐壞了不成?
“行了,多大年紀了,我說了在意這事了嗎?”裴峰之前說好了要把西北的事物給他交底就沒打算反悔, 況且借著這回的事不做聲不做氣的把這東西還給給皇帝不見得不好。以後自己隻有離皇權越來越遠的份, 要是有周繼禹在中間做個緩衝不是件壞事, 甚至比再扶起個裴峰還要更好, 更穩當。再說了,周家人的江山沒道理叫自己替他守一輩子吧。
“你不在意我在意成不成。”現在在朝堂之上武將們跟自己的聯係慢慢多起來了,後麵沒有裴峰的手筆打死自己也不信。周霽雲看在眼裏雖然什麼都不問但是心裏清楚得很, 隻要他腦子不蠢到家,以後西北這麼大一塊肥肉早晚是他的。就這樣從裴峰手裏把他最硬的底子搶了,自己覺得挺沒臉的。
“你要是真在意, 以後就替我我看著那些莽夫。”裴峰歎了口氣坐得更加隨意,“你們這些爺們沒吃過苦頭,最苦的事也就是值夜的時候夏天蟲咬冬天受凍,不知道行軍在外到底有多難。”禁衛裏麵多的是宗室子弟與世家子,哪怕不是那也指定有些沾親帶故,要不然進不到那裏麵去,進去了皇帝也不敢用。想想看,天天替自己守門的要是信不過那就真是睡覺都不敢閉眼。
“魏潯守著北鎮撫司不出岔子我就謝天謝地了,這邊我不交給你也沒別人了。西北那邊一直不太平,那年跟著先帝出征,哪怕就是有先帝爺在他們都敢克扣糧草,我們回來之後駐守的弟兄就過得更苦了。這幾年有我看著這多多少少的每年到西北的軍餉糧食怎麼也有個七八成,要是我退了這事你就得擔起來,總不能叫他們餓著肚子給朝廷賣命吧。”裴峰不是不想放手而是放不了手,勳貴們關門過自己的日子多少年沒出過一個能帶兵的了,文官們更是瞧不上那些武夫,要是沒自己裏外打點怕是餓死在西北都沒人知道。
“我知道。”周繼禹點點頭,這些事之前不知道現在也聽那些武將說了,‘之乎者也的士大夫們不管咱們,倒是個太監每年從那些祿蠹們嘴裏摳出食來養活我們。’這話聽得自己麵紅耳赤但卻是實話,這幾年吏部恨死了裴峰不就是他在這上麵半步不讓,早兩年有句從吏部穿出來的跋扈話裴峰說的,說是今兒就是吏部一個大子都掏不出來了明天該備好的軍餉我照樣叫人來拿,要是拿不出幾位大人就拿命來填。
話說清楚了就好,再說真要等到裴峰放權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呢,真到了那時候是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行了,不是說來過節,走吧,往後頭去吧。”
周繼禹是庶出,夫人錢氏出身也不高。伯父是外放的知府但父親是個商人,當年給他說親的時候老王爺說的坦白,就是給你找個有錢的外家,以後要是你有出息那就是外家靠你過日子發達,要是沒出息,她娘家也能養得起你這金貴姑爺。而錢氏這人也的確實在得很,雖然從自己夫君那兒聽說過裴峰和徽妍的事但是也不怎麼排斥,別說自家男人現在還要靠著人家,就是自己本來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還嫌棄人家公主如何如何?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是什麼。
所以徽妍與自己這位從沒見過的表嬸還真是聊得不錯,兩人本就沒差多少歲數,雖說是自己表嬸但是處處都還能聊到一塊去。尤其說到京城最近時興的衣裳首飾更是難得的知音。
錢氏手底本就有挺多鋪子,當年嫁到王府別說是庶子那也是自己高攀了,錢老爺準備的嫁妝差不多掏出來半個家底,那就是奔著能養女兒女婿一輩子去的。家裏還沒人說不好,以前做生意靠的是當知府的伯父,可伯父不能當一輩子知府啊,哪天要是從位置上下來了沒個靠山照樣沒法做生意。但這個女婿就不同了,隻要不是改朝換代,王府裏的公子,以後分家了就是拿錢買也能買來給公爺的爵位,這就是自己的依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