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仁手下替她盤發的動作不停,卻是冷哼一聲道:“偷遛進宮的膽子都有,光明正大的去反倒打起退堂鼓了麼?這封賞謝恩哪有告假的,今日不去,改日也逃不脫,你若是嫌這一身拘謹,請個安便找借口先回來便是。”
他前一句正提到了陳青鸞偷偷隨那常太醫進宮的事兒,她回想當時自己也卻是過於膽大了些,自然是做出乖順的樣子來,生怕這小心眼的主兒又將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翻出來說。然而後一句又聽他鬆了口,便暗暗偷笑。
二人同程一輛馬車到了宮門外,便暫且分開,自有宮人來給陳青鸞領路。
這皇宮她一共來過兩回,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歸,這一回倒是沒什麼事壓在心上了,便也能壓下步子,欣賞起四周的景致來。
旁人進宮多半謹小慎微,生怕禮數不周出了岔子,她卻一副悠閑自在地模樣,別人不知她心中所想,還道她也同她那玩弄權術的夫君一般,將這皇城都當做了自家後花園。
苗皇貴妃執掌六宮,手裏握著的是皇後才有的權力,然而終究並沒有那個位份,故而其他低位份的妃嬪,並不需要晨昏定省來給她請安。
然而當陳青鸞到達了鍾粹宮的大門時,卻正巧碰見了這麼一位。
陳青鸞看著她,隻覺隱約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裏見過,便隻輕輕福了福身權當打了招呼,卻見那女子輕啟朱唇道:“陳娘子,好久不見!”Ugliness
陳青鸞麵帶疑惑地打量起眼前這張清純嬌美的麵孔,有一絲絲的眼熟,可是卻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何時何地見過的。
那女子見狀,隻當她是全然不識得自己,便笑道:“也難怪你不記得,咱二人也隻是在禰城有過一麵之緣,那日捷報傳來,滿城歡慶,比過年時還熱鬧。我去篝火舞會旁湊熱鬧時,正好看到你同廠督大人過來,我還給你二人倒了酒呢。”
地點和經過都對的上,可是人卻對不上。
陳青鸞算不得千杯不醉,可那日瀟灑肆意,也不過是借著酒勁發泄一下心內的煩悶,其實清醒得很。
當時給她倒過酒的人有那麼三四個,每一張臉她都還回憶的起來,其中確有一女子同她容貌有幾分相似,但是那個姑娘當時笑的肆意奔放,神態也是天真嬌憨的,同眼前這個嫵媚又帶著疏離的女子全然不同。
她心內起了懷疑,麵上卻是露出了些許不好意思的神情來,隻道:“那夜我不知喝了多少,如何還能認得人,當真是急不得了,還請別見怪才是。咱們還是先進去,莫誤了時辰。”
說罷,率先一步轉了身往裏走去,仿若真是急著逃離這尷尬的情景一般。
苗皇貴妃知今日陳青鸞會進宮來,此時正在前廳同十皇子說話,卻聽傳話的宮人來稟告說她是同那新冊封的章昭儀一同前來時,神色不禁微微一變,卻還是將二人一同傳了進來。
陳青鸞進殿後,看到苗傾顏的視線飄忽,不斷遊移在她二人之間,隻視若不見,按規矩同她行禮謝恩。
苗皇貴妃畢竟沒有皇後的位份,並不需宮妃每日來請安立規矩。章昭儀昨日剛剛被冊封,所以今日前來給後宮中掌握實權的皇貴妃請安,不過就是為了防止被人背後罵自己狂妄不知禮數罷了。苗傾顏麵上對她雖還算熱絡,但委實不喜此人,寒暄了幾句後,便與她道若是身子還不舒服,自可以回去歇息。
章昭儀也不推辭,謝了恩便退了出去。
苗傾顏這才賜座,叫陳青鸞坐下陪她聊天,寒暄了幾句之後,狀若無意地道:“你二人可是早就認識?”
陳青鸞回想起方才她看向章昭儀的眼神,便笑著答道:“不過是在南疆有過一麵之緣罷了,那時全城百姓都出外徹夜狂歡,我都不記得見了多少人。”
苗傾顏眉心微蹙,“狂歡?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入宮,還這樣不知檢點,果然這些偏遠地方的山民不服教化,禮數都學不周全。”
陳青鸞心內不屑,卻是順著她的話道:“娘娘是沒去過南疆地界,那裏風俗是同中原大不一樣的。”她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她當時若還在禰城,那麼進宮也就是在近幾日之內罷,竟然就有了昭儀的位份,可是進宮之前身份就與別個不同?”
苗傾顏道:“一個土司的女兒罷了。她父親未參與叛亂,卻生怕聖上疑他,便巴巴將女兒送進宮來,聖上給她這樣的榮耀,也是為了給那些封疆大吏一顆定心丸吃。”
她說的輕描淡寫,然而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