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若·夐遠·彼岸(1 / 2)

[冰翎域.卡藍鎮郊]

洪荒之流廣闊的河岸。

淺藍的光河如同落下的光芒流散在煙波浩渺的水麵,被剪得像是碎碎璀璨的星辰。北邊天際呈現一副壯闊的圖景,紫紅色的昏暗天邊柔和地銜接遠山。紫紅之上揮灑了珠璣般爍瑩的星辰,與水麵生靈之息的倒影,在暗色的流淌中溫柔地融合。月光隱匿,時而泄露出來的光芒為山崖的突兀披上一層夢境般光亮輕薄的細紗,整個天地間都是摹繪出的自然的瑰麗。

隕若用手扶著額頭,感覺頭十分沉重,沿著洪荒之流,昏昏沉沉地往卡藍鎮的方向走去。銀色的月光,在他輪廓清晰的側臉上舒展開來,琥珀一樣的玓瓅剔透。寒風在淡淡的霧色黑暗中更加濃重,強勢地撥弄被月光爬滿的堇色細葉草。隕若泛著冰藍微光的發絲,如同夜色中遊離在浩瀚蒼穹之下的光絲。

隕若循著漭漭河流緩緩行進。

總是這麼一個同樣的夢境。雲海翻滾洶湧裏,自己站在一條遙無邊際的光路上。視野的盡頭,

光路逶迤之上,煥發著白色光華的影子,輪廓卻是清晰的一個人。隕若好奇地向前麵走去,但無論怎麼用力向前,離著影子都會是亙古不變的遙遠。下一個瞬間,從那個白影的腳底開始瘋狂地湧出略帶乳白的透明液體,血液一樣的粘稠。沿著光路,液體洶湧地向著自己流淌而來,此刻腳卻像是被虯枝死死地纏緊,絲毫無法移動。充溢了腳下一片的液體,急劇地往自己身上爬去,柱狀地從全身一齊往心髒的位置彙聚,並穿透皮膚,沁入心髒,不真實的夢境中清晰地觸感,心髒像是被揪住一般,傳來陣陣微微的痛楚。

從小便重複做著這個夢,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影子,一樣沁入自己心髒的液體。夢境中也追隨自己的成長而跟著長大的自己,由小時候被夢驚醒時嚎啕大哭,到現在漸漸習慣這個每月都會做一兩次的夢境。大多的夢都是一些醒來怎麼也記不住的語焉不詳的破碎,這個夢卻如此真實,片段,隕若甚至差點相信這個夢裏的情景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或是有什麼寓意。

剛才昏睡過去時,又是這個縈繞不絕的夢境。一直以來都無法參透這個夢所要傳達的意義,問過鎮上的占卜師,最後那些頭發花白的老人隻是對自己說些不知所雲的話語。所以到現在,隕若索性再也不去想。

[冰翎域?裂縫之海]

暗神潮汐,原來真的是異靈獸這麼一類靈獸中的特別存在。

在成為靈獸時被神賦予特殊能力用於守護某種事物的靈獸,便是異靈獸。異靈獸得數量十分稀少,但力量遠遠超過普通靈獸。而存在於傳說中的四隻五階靈獸:魑、魅、魍、魎,便是異靈獸之中的力量巔峰。

而此前所麵對的靈獸暗神潮汐,便是一隻四階異靈獸。因此我無法殺了它。因為受到了神的庇佑守護著重要的東西,所以通常情況下即使是施法士終階的梵天諸神也無法終結其生命。

源源不斷的生靈之息透過海底的屏障潛入,包裹在暗神潮汐身體周圍,為它提供擁有恒久的生命力。它深淵般幽綠的碩大瞳孔,散發出一股寒冷的氣息。即使使出了全力,至多也隻是傷到了它的後背,在之後這個傷口都會在高濃度的生靈之息中立即痊愈。

還是不得不放棄。存在於傳說中的操縱著世間一切的至高無上的神,滅世的力量下庇佑的靈獸,我怎麼可能終結得了它的生命。暗神潮汐,你這樣的永世不亡,為了神賦予的永恒的使命,深深蟄伏在這荒冷幽深的海底峽穀裏,讓冰翎域大地籠罩刺骨的寒冷,成為人們所畏懼的夢魘。我們同樣都似乎是永恒不會死亡吧?那麼,即使僅是一隻靈獸,可你也會有孤單這種令人可怕的感覺麼?你也會有失去死亡的權利而永世存在於心底的巨大空洞麼?要怎麼填滿?要怎樣,才能填滿?

我不是同於常人,異常強大的力量,這麼毫無終點地度過了無數的年月,跋涉過神地各處,粉碎了數不盡的生命,但至今也沒有找到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能夠終結我這個漫無邊際漫無目的的生命麼?或是讓我找尋到靈魂深處契約般根深蒂固的想念的人?這個世界是有神的存在吧?那麼,你這個隱藏在世界無人能及的深處的神,能結束了我無聊的生命麼?抑或讓我找到心底的那個人,拔掉自我存在開始,便如同無數隻螞蟻啃噬著的,孤單以及空虛的根深蒂固。

我是玘銀。

沒有過去,沒有對自己何時開始存在,是怎麼存在,為什麼要存在的任何記憶。我對自己的過去的認識捉襟見肘。

確切地說,連自己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

意識從自己好像是從沉睡中突然醒來時開始存有,對一切的疑問多得壓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但與此對應的,我卻有諸多的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