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銀·百歲·跋涉(1 / 1)

[異逝域.風河森林]

這裏是異逝域邊境的風河森林。

慣有的參天古木,粗壯的根係已經破土而出,向四周延伸,地麵因此變得凹凸不平。

生靈之息依舊在透過繁茂的樹葉間的零碎天空中交錯流動,透過小片泛著墨藍彩的樹葉,溫和地灑在茂密的樹梢間。

普通人看來,這樣的景色,應該是動人無比的吧。但所有的美與不美好,對於我,都談不上是喜愛或是憎惡。

對任何事物,自己都無法產生情緒化的的感情。

一切都是冰冷的海水。準確地來說,連冰冷也沒有才對,這樣的感覺,應該就隻有一種感情與之類似,那就是——空虛。

而在心底浩瀚無邊的空虛中,唯一能作為活下去的信念的,也就隻有那個深烙在靈魂裏的使命般的意念。

緩緩穿行在巨大的古樹之間,枯敗得落葉在腳下發出“嘎吱”的清脆的響聲。幹燥的動靜在這死寂中分外清晰,卻如同潮濕的泥土,黏稠地包裹著心髒。

走過一棵藤蔓纏繞的大樹時,我聽到了來自千裏之外的森林另一頭的巨大聲響,巨獸咆哮的聲音,低沉而駭人,。由這隻靈獸發出的能量大概能確定這是一頭三階左右的靈獸。

風河森林的萬裏寂靜,自然不是安全的象征。

整片浩渺的森林裏大致居住著數百隻一階到四階不等的靈獸。從進入森林到現在大概已經處理掉了數十隻,其中包括了兩隻四階靈獸,和黑暗海底那頭暗神潮汐一樣的存在,隻是沒有詠歎息源的庇佑罷了。

其實每當屠殺掉一直強大的生命時,心裏好像都會有說不上來的顫動。

但始終都算不上愉悅或是激動。

怒號的嘶吼逐漸清晰起來,地麵也發出被猛烈撞擊的低沉轟隆。是一隻移動十分敏捷的靈獸。

直到身後些微寒冷的空氣,被灼燒得悶熱無比。耳邊傳來的已是近在咫尺的清楚咆哮。轉過頭後,發現原來是靈獸夜焰。

就是這樣,即使從為見過,仍然能確定地知道靈獸以及許多地方和陌生人的名字。

它是一隻全身都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靈獸。比黑暗更為濃密的黑暗,時暗時明的叢林被黑色的火光映出另一種晦暗,邪惡而深重,一頭兩米來高的豹子,暗色中更為渾沌的身體,輪廓清晰的健壯骨骼。夜焰發出低沉凶殘的吼叫,雙眼中躍動著的暗色火光已經燃燒到了眼睛外麵,朝著我的方向目不轉睛,露出直抵頸部的紫色的鋒芒般的銳利犬牙,以及從嘴角不斷流下來的黑色腐臭黏液。

大多數靈獸,除了靈使的馴獸和施法士的守護獸以外,都是對人有敵意的,越為高等的靈獸敵對情緒越大,所以對於普通人來說,靈獸猶如野獸般危險,且更為聰明而殘暴。

我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靜默的空氣中發出了皮肉撕扯的聲音。

從夜焰突起的脊椎上,露出了冰錐鋒利而光澤的尖梢,繼而像是一朵朵亟不可待想要盛放的深色紫羅蘭,夜焰周身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爆裂出一朵一朵的冰錐,衝內至外翻出暗紫色的血肉,花蕊是冰藍色,花瓣是豔麗的紫色。

頓時血肉四濺。夜焰身上已是千瘡百孔,那些碗口大的傷口汩汩地在向外麵流動著紫色的血液,支離破碎的肉絮帶著刺鼻的血腥味,濺在了周圍粗壯的樹幹上,樹皮瞬時像是被腐蝕了一樣,發出“嗤嗤”的聲音,沿著肉屑的輪廓,樹皮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隻剩下無法彌散的腐腥味。

懸殊的能力造就了這樣的局麵。僅僅是在它準備發起攻擊時,生命便已戛然終止,攜著痛不欲生的哀號和扭曲的神情,將靈魂永世安息在黑暗無邊的寒塚海底的靈墓裏。每當親手結束一條生命,便會想,像我這樣寂寂空洞的生命,什麼時候可以得到安靜地尾聲,怎樣地去到達尾聲。是不是也是這樣,被一個實力遠遠超過自己的人,連死亡的準備都來不及想,便頃刻終結。

但一直都不願放棄那個欲罷不能的信念,希望能早點找到,心底那個人的影子從未消散過。無聊的生命,就這樣在尋找中掙紮著。

從裂縫之海之後,在克洛德暫時停歇了一下之後,我便立即穿越風河森林,準備去異逝域的域心墨斯特瑞。

憎恨世界的廣闊。即使自我知道有自己這條生命之後,開始了數百年的跋涉,但仍不能尋到你的蹤跡,不知道你身處世界的哪個盡頭。

甚至從一開始至現在,連你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我也全然不知。或許我會這樣一直在世間跋涉,被時間與空間戲弄著。也有可能隨時失去僅有的自我意識,再一次蟄伏。

兩者都是我所擔心的。

未知的重點到來之前,一定要找到你。

即使需要無數次地屠殺那些凶惡的靈獸。

即使需要無數次地終結那些阻礙我的人。

隻是為了找尋你。

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