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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三個字。世間情景萬千,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時機。談不上浪漫,環境甚至連及格線都沒夠到。
“沒聽到……”席宗鶴用拇指抹過我的唇,“再說一遍。”
我有些好笑,但仍然全力滿足他的要求。
“我愛你。”
“再說一遍。”
“我愛你……”
我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他就像怎麼也聽不夠一樣,讓我一遍遍重複著,直到我說得口幹舌燥,聲音都沙啞,他才勉為其難讓我停下。
之後他可能體力不支,再次陷入到昏睡中。
期間那兩個男孩又來送過一次食物,我想喂席宗鶴吃一些,但他醒了就說頭疼吃不下。這不免讓我更為擔心,怕他是得了腦震蕩。我隻能渡一些水給他,讓他不至於脫水。
這已經是第二天,未知令人恐懼。就算我拍過那麼多槍零彈雨的片子,表麵裝得再鎮定自若,心裏的害怕卻一點不比普通人少。
而更讓我害怕的是,席宗鶴開始發燒了。他肌膚滾燙,身體卻止不住發抖,牙齒都在打顫。我將衣服全都裹在他身上,再緊緊抱住他,仍然沒有辦法讓他感覺好一些。
“小鶴,你別嚇我。”緊緊握住他的手掌,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是不是聽到我的話醒了,或者從頭到尾也沒睡死,忽然問我:“顧棠,我準備的煙火……你看了嗎?”
我一愣,隨即很快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哪晚的煙火——他為我特地準備的那頓晚餐,希望我們重新開始的那個夜晚。
“我看了,和顧霓一起去看的。”
他從鼻端發出一聲輕哼,似乎有些不滿我和別人一起去了。
“我準備了很久,你……喜歡嗎?”
我竟然能從他短短隻言片語裏聽出忐忑的意味,想他嬌縱半生,還有這樣的時候,看來也是對我用情很深了。
“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現在想想,那一夜倒是十分有戲劇衝突。錯過、誤會、恍然大悟、心碎頹唐,伴著窗外火樹銀花,叫人此生難忘。每每午夜夢回想起那一夜,我都要緩半天。那是甜蜜的折磨,是上天收回的幸運。但不可否認,我很喜歡。哪怕之後與席宗鶴形同陌路,百年之後有人問我:“顧棠,你這輩子最喜歡的是哪幾個瞬間,做個排名出來?”這一夜也絕對能排到前三。
“那你願意嗎?”
我抬起頭,想要自黑暗裏看清他的五官:“我說了那麼多我愛你,答案難道還不明顯嗎?”
他似乎微微睜開了眼,沉默片刻,又道:“那從今以後,你隻能對我一個人好。我不喜歡你對每個人都那麼溫柔……你發誓,你保證……隻對我好。”
放在平時,我一定要和他爭辯一下自己哪有對每個人都溫柔了,說得我好像中央空調一樣,但此時此刻,我隻想順著他。
“好,我從今以後,隻對你好。”我哄著他,“隻對你最好。”
他似乎心滿意足,緩緩再次閉上眼。
我再去推他,叫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我心驚膽戰,這一夜都不敢睡實了,時刻注意著他的體溫,隻覺得越來越燙手,簡直要灼傷我的掌心。
到了天亮時,席宗鶴又短暫醒了過來,可我看他雙眼朦朧失焦,儼然還在昏沉著,沒有完全清醒的。
他再這樣燒下去不是辦法……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門外有人開了鎖,接著幾個高大的身影手持槍械,背著光進到屋裏。
我久未見陽光,眯著眼適應片刻,漸漸認出高大身影中的一人就是哈倫。
“我前兩天已經向你們的朋友開出了贖金,一百萬美金一個人,現鈔,拿錢放人。但他們目前隻籌到一百萬,所以我必須從你們中選一個人放走。”哈倫插著腰,說話的語氣輕鬆自得地就像在菜地裏挑選一枚土豆。
“先放他!”我想也不想道,“你看到了,他病得很嚴重,需要及時醫治。而且,而且我是他的愛人,他不會不救我的,你放了他吧,我自願留下來。”
“lover”這個詞讓哈倫挑了挑眉,他鷹隼般的目光巡視過我的臉龐,似乎在斟酌我的話語,半晌又移向席宗鶴。
“他看起來的確不太妙。”
席宗鶴臉色緋紅,嘴唇幹裂,額頭上不住冒出冷汗,任誰看了都是一副病重的模樣。
他應該是聽到了我和哈倫的對話,強撐著睜開了眼,眼角通紅地看向我。
“不……不要……”他急促喘息著,想要起身,又因為無力摔了回去。
可能是牽動了傷口,他發出一聲隱忍的呻吟,雙眼緊閉起來,一副痛苦的模樣。
我按住他,用中文小聲對他道:“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哈倫朝身後手下比了個手勢,兩人二話不說上前架起了地上的席宗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