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去高中報到還有一周的時候, 林謹承叫包曼盈帶他到小街。
他獨自去過兩次,沒走太深,知道裏麵什麼樣的人都有,不想誤闖麻煩, 那些錯綜複雜的巷陌仿佛頃刻就能吞噬一個人。
包曼盈找來兩輛摩托車, 問他去那幹什麼。
他騎上去, 隨口說:“逛逛。”
包曼盈嗤笑。
她不信, 他也懶得解釋。
車子和他的衣褲都是黑色,子彈一樣穿透沉沉的夜晚。
從外表看,林謹承有了成年人的身高, 可以輕鬆駕馭一輛摩托車。他專挑少有人走的路, 放任引擎和心跳的轟鳴, 對包曼盈在後頭不停閃燈示意裝看不見。
潘蘊慈離開家裏五年了,林謹承一直記得她說,最初是在小街認識林肇言。
他想那地方一定是地獄, 不然怎麼會結出那樣的孽緣。
明明知道去看了也於事無補, 改變不了什麼, 但他就是反複被“想看”的念頭折磨著, 要見識他們故事發生的地點。
難以啟齒的, 或者說,連林謹承自己也不願承認,內心深處想體會林肇言見到那地方的反應。
要是他體會到了, 是不是能幫助理解潘蘊慈為什麼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走的那天是他生日, 特意帶他逛了商場, 從頭到腳買齊兩身。在快餐店停歇的時候,潘蘊慈借口去洗手間偷偷溜掉,跟前來接應的人會合,把林謹承留下。
後來才聽說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就鋪好足夠一架飛機開過的後路,轉走了不少錢。而她傍上的男人勢力之大,林肇言無可企及,所以兩人的離婚手續辦理順利。
林肇言人財兩傷,離婚後一蹶不振。
林謹承倒沒什麼反應,平靜地接受一切,拒絕了潘蘊慈帶走他的要求。
拒絕聽她一遍遍解釋那時多麼無奈,如果不是以“為兒子慶生”為理由,根本不能獨自出門。
林謹承就是忘不了可樂裏徹底融化消失的冰塊,和小蛋糕上燃盡的字母蠟燭。
蠟油像蜿蜒的淚水,滴落奶油上,彙聚醜陋的形狀。
很快又凝固。
一並攫走了體溫,他手腳冰涼。
*
摩托車速度帶來的興奮感攀到頂峰,小街近在眼前。
路邊的人變多了,林謹承不得不減速,這讓他非常掃興。
停車後,包曼盈氣急敗壞地罵他開那麼快,找死啊?
林謹承放好頭盔沒說話,嘴角噙一抹不羈笑意,雙手揣進褲兜裏,打直後背,長腿邁開柔軟的步,貓一樣閑散地走入小街。
早過了立秋,潮熱的風依舊把人裹得難受,片刻悶出一身汗。
林謹承報了個地址,包曼盈又點一支煙,不吭聲地在前方帶路。
她從少管所出來才半年,跟著媽媽收租,偶爾讓叔叔帶著參加飯局,和各方大佬混個臉熟。
年初林肇言一展重整山河的雄心,不願眼睜睜看鴻海飯店就此沒落,聯係起舊相識,包曼盈便是在其中一張飯桌上認識林謹承。
她承認這男孩子生得漂亮,放到過去,甘願被他欠一屁股風流債。
可惜林謹承小她兩歲,還在讀書,而包曼盈早早地混社會,厭倦了談情說愛,那還不如賺錢。
想到這,她回頭拿他打趣:“我們小街的女孩子不好惹,你要是看上誰,可以找我幫忙啊。”
話音剛落,前方的岔道突然衝出一夥人,圍住一個披頭散發的女生。
他們像一群凶殘的惡狼,恨不得將她撕咬幹淨,卻又忌憚那女生手中的磚頭。
她雙目赤紅,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處,伸手胡亂地指,“誰他.媽敢過來,老子跟她同歸於盡!有本事就試試我敢不敢!”
另外幾人也都是女生,同樣掛了彩,沒占到丁點人數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