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卡在小區門口便停下了, 邵淇沒法進去。她並不意外,跟司機結了賬下車, 開發區人不多,她挑了一段沒有監控的牆壁,徒手翻進去。
這裏依山傍水, 風景優美,很適合富人來度周末。
但今天不是周末, 也不是節假日,所以大多棟別墅沒亮燈, 黑洞洞一片。
沒證據,也沒人報案, 憑她現在這身份, 顯然也不能登堂入室。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雪,紛紛揚揚。
她穿一身黑衣, 原先在夜色裏就不明顯,現在有雪花遮掩,猶如有了屏障一般。
她隨手彈掉頭頂的雪花, 靜悄悄繞了兩圈, 仔細觀察。
發現一棟房子有些怪異。
亮著燈, 卻空空曠曠。
她動作輕盈安靜, 像是一隻狸花貓,湊近院子附近的歐式圍欄。
白霧般的路燈籠罩下來,院落精美, 拉著小提琴的白色天使雕塑靜靜佇立在噴泉邊。旁邊栽著幾棵梔子樹,枯樹枝在料峭寒風中發著顫,她覺得這空曠有些異常。
說不出來的,空曠。
順著圍欄往裏望,她並沒有捕捉到熟悉身影,正猶豫間,聽見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她下意識往旁邊側了下身,用陰影擋住自己瘦削的影子。
緊接著,出來兩個結實的年輕男人,罵罵咧咧地從側門出來,抽了幾口煙,煙蒂一扔,用鞋底踩滅。
風聲把他們的聲音刮了過來,聽不清晰,“臥槽,嚇死了,還以為是條子。”
“誰大晚上開車過來啊?神經病。”
“這車夠拉風啊。”
邵淇順著看過去,眯起眼睛。
是一輛紅色法拉利,在夜色中耀眼、鮮明,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她也不在意,剛要轉過臉,那輛車突然急速拐彎,嘎吱一聲,停在這棟別墅門口。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纖細單薄的女孩子,與車子相稱的玫紅色羊絨大衣,露出一截包裹著絲襪的小腿。
女孩子歪著頭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神情有些迷茫,像是不知道為什麼會亮著燈。
她從大衣中掏出卡,刷開了別墅大門。
兩個男人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著,“……”
好幾秒,才緩過神,“這是什麼鬼?”
“這女的是?”
邵淇一時也愣住了。
別墅門前亮著廊燈,襯得夜色冰冰冷冷,如水一般。
女孩子雙手插著兜,因為太瘦,整個人撐不起那件大衣,像是行走的衣架子。
她步伐輕飄飄的,一張臉慘白慘白,唇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她拿出一串鑰匙,試了幾次,總算找對,開門。
“這……這不會是大小姐吧?”
“大小姐不是精神……”
兩人原是出來偷偷抽煙的,彼此對視一眼,臉色當即就變了,轉身跑回去報告張龍。
邵淇躲在柵欄後麵,大腦有短暫的空白。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徐美茵。
真的,第一次。
這個姑娘被保護得太好,父親用心嗬護著,恨不得自己建造出一棟銅牆鐵壁的宮殿守護著她;就連喬徹不知道邵河具體死因以前,都跟著打心眼裏憐憫徐美茵。
她記得,上次為了讓她別騷擾美茵,還專門找了一個容貌身形相似的姑娘故意引開她。
邵淇後背緊緊貼著濕漉漉的牆壁,到底是好奇,連續看了好幾眼。
女孩子很瘦很瘦,臉頰那裏凹了下去,短發淩亂地散在脖頸。因為瘦,所以眼睛顯得格外大,眼球有點琥珀色,像是一隻泡在水裏的玻璃珠。
她總是歪著頭,眼神有點恍惚。
不是很漂亮的長相,但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憐惜。
如果不是邵河……
她攥緊拳頭。
女孩子輕飄飄地開了門,輕飄飄地進去,猶如鬼魅一般。
邵淇屏氣靜靜等待三、四分鍾,果然,聽見裏麵引起的騷亂。
她深吸一口氣,搓了搓手,冰冷的手心有了溫度,突然縱身一躍,牢牢扒住圍欄。
由於下雪的緣故,牆壁濕滑,她蹬了兩下,這才翻進去。
穩穩落地,腳步輕盈。
**
喬徹被關在三樓的臥室。
他身上的傷被簡單處理了下,不算很嚴重,隻一動,還有些疼。他用手試了試窗戶,還真是被鎖得嚴嚴實實。
而且,還有堅硬的防盜網。
房間門口也站滿了人。
喬徹苦笑一聲,坐在扶手椅上,撐著額頭。
張龍跟他說的話一句句浮現在耳邊。
——條件開得分外誘人,回美國,繼續念書也好,工作也行;錢夠他用幾輩子的,他就算什麼都不做,都能衣食無憂。
前提隻有一個,不要再摻和這件事。
不要再跟那個女人有任何關係。
喬徹淡淡地笑了笑,一句話沒答;張龍倒也不急,隻讓他慢慢考慮。
張龍是真的不急。
那頭已經把城中村那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兩個傻子也順利逃出了A城。
徐平山還待在醫院裏,安安靜靜地養著病,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也驚動不了他們。
同往日一樣。
沒人知道。
已是淩晨,喬徹撐著扶手椅站了起來。
地板上鋪著厚厚地毯,他踩在上麵,陷入深思。
他反複回憶著昨天看貨的過程,他感覺得出來,如果不是半路殺出的張龍,一切都很順利。
或許是他身份的緣故,那兩人沒怎麼懷疑他。
按照原先計劃,初次合作,再合作,慢慢從中找出製毒的地方。
但現在,所有都被打亂了。
他沒法同警方那邊取得聯係,更沒法和邵淇聯係。
喬徹也明白,沒有實打實張龍他們製·毒的證據,警方是無法來抓人的。
就算以別的罪名帶走了,張龍也不可能自己交代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