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悅聲音有些失控的顫抖。
任誰看到一個本該死去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心中都會悚然一驚。更何況,柳雲溪的死還是她一手策劃的。
前世子妃屍骨未寒,柳芸悅便被娶進了門,還大著肚子,本就招人猜忌。
她這般心虛恐懼的模樣,更讓人懷疑前世子妃的死與她脫不開關係。
柳雲溪隻作不知,她抬眸看向柳芸悅,清淺一笑。
柳芸悅眼中情緒卻更顯驚懼。
“那……那是誰?”她顫聲問身邊參加宴會的禮部尚書夫人。
青天白日的,鬼魂應當也不敢出來作祟吧?
尚書夫人並不很想搭理柳芸悅,但顧念著這是太子妃辦的宴會,鬧出醜事終歸不好,還是提點了她一句。
“這是翊王妃,江南大儒陸知書的孫女。”
柳芸悅心中稍緩,但仍覆蓋著濃重不安。
這個陸離,跟死去的柳雲溪實在是太像了,五官體態,無一不似。
整場宴會,她目光一直停在陸離身上,神情怔然複雜。
宴席開始,侍女帶女眷去後院落席。
藺儀走到柳雲溪身邊,輕聲耳語:“元淩剛才旁敲側擊問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柳雲溪漫不經心抬眸,迎上元淩怔忪看她的眼神,她嫣然一笑,眉目昳麗。
好巧不巧,元淩的坐席安排在她對麵。
台上戲曲咿呀,可除了藺儀,四人誰也沒有閑心去看。
柳雲溪與太子妃閑聊著,一邊抬起雪白皓腕給藺儀布菜。
“離妹妹與七皇弟感情真好,真是羨煞旁人。”太子妃想起後院那些鶯鶯燕燕,不無感歎。
藺儀勾著雲溪下巴,親昵道:“新婚燕爾嘛,都是這樣的。”
雖說親近,卻有些狎昵了。
柳雲溪笑顏微微僵硬,眉目似有愁緒,都落在了元淩眼中。
他垂下眼眸,隻覺胸悶得很。
柳芸悅坐在一旁,心中不安越發濃重。
宴席過後,餘興未盡的幾個公子哥還要去春風樓樓再飲酒,元淩和藺儀也被邀請同去。
藺儀毫不猶豫應了下來。
春風樓,即是京城最大的風月場所。
“我便不去了吧。”元淩看著柳雲溪微微泛紅的眼圈,鬼使神差地拒絕了。
回府時,途經珍寶齋,柳雲溪掀開轎簾下了馬車。
“掌櫃,可有紅翡耳墜?”她視線掃過陳列的飾物,淡淡問道。
“有有有!等著,我這就去給您拿!”
“掌櫃,結賬!”元淩拿起一支白玉簪,在不遠處開口。
“世子?”柳雲溪轉身,微微訝異。
“表嫂。”
她視線落到元淩手中的白玉簪上,點頭微笑道:“這麼巧,來為你夫人買佩飾?”
“不是為她……”元淩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柳雲溪,生前最愛白玉做的飾物。
以往過年王府采買時,柳雲溪告訴他的。
柳雲溪隻是隨口一問,並未深究:“這樣啊……”
“是為一位故人,她與表嫂長得很像。”這話有些逾越,但元淩還是說出口了。
“她很喜歡白玉做的佩飾,說是白玉最晶瑩無暇,白淨剔透。”
柳雲溪走後,他便總覺得心中有處角落空空落落。
當時娶她雖是衝動置氣,但畢竟夫妻一場,多少有感情在。
“你說的是前世子妃吧?”柳雲溪皓眸微彎,“我聽別人說了,她與我長得很像,隻是很遺憾無緣相見了。”
神情一派坦然,仿佛在談論個與自己不相幹的人。
“逝者已矣,世子也該節哀。”
元淩心口一滯,轉而問道:“表哥去春風院,你可是不開心?”
“嫁雞隨雞罷,其實我本該早想到的。”提及藺儀,柳雲溪臉上笑容維持不住,“王爺本就是個風流性子,接到賜婚時我還在想,他別在新婚之夜跑出去花天酒地,便很好了。”
元淩與柳雲溪成婚那日,他便去了青樓喝花酒。
憶起往事,元淩便越發思念柳雲溪。
她雖然固執,卻是個有趣的女人,合格的妻子,將府中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挑剔的母親也對她滿意。
元淩開口問她:“你為何,會嫁給表哥?”
“皇旨賜婚,焉能不嫁?”
原來她並不喜歡表哥,元淩內心浮出一絲不合時宜的喜悅。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王府了。”掌櫃送來紅翡頭麵,柳雲溪也打算走了。
門外卻在此時突然闖進來一個小孩,蹦蹦躂躂撞到了柳雲溪身上,她躲閃不及,撞上元淩胸膛。
女子身上淡淡的薔薇香湧入鼻息,像極了曾經那人。
元淩脊背僵硬,一雙鳳眸萬千情愫湧動。
“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