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倫敦的春天,蔥蘢的花草在陽光下蘸飽了雨水生長著,旺盛的拔節,歡快的抽芽。
光是看到就想深呼吸一口氣,好像可以聞到破紙而出的香味。
勝春的背景下,有一座白色的橋梁,構圖和著色都十分完美。
這是遠景,而她正在勾勒的是近景,近景是一個人形的輪廓,目前還看不到五官,這個人旁邊已經畫好了兩人,一高一矮,都是女性,看衣著氣質,其中一人十分像袁淑芬本人,而她身板略高一些的,洛寒覺得是自己。
兩人都站著,旁邊的白色石桌旁則對坐著兩人,兩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人背對著觀眾,所以隻能看到背影,他穿著白色的襯衣,灰色的西裝馬甲,肩膀寬闊,看坐姿也知道身材很高。
而對麵的男子雖然沒有畫五官,發型和龍梟一模一樣。
所以……袁淑芬畫的是他們一家人?
袁淑芬沉迷在畫中,沒有察覺到身後站著一個人,等她伸手去端茶的時候,洛寒把茶水遞到她手裏。
袁淑芬猛地一驚,回頭看到竟然是洛寒,又驚的更厲害了。
“洛寒?你怎麼來了?”
洛寒記得,他們交代過護士,讓媽媽在這裏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做,她卻偷偷畫畫,實在不聽話。
“媽被我抓了個現行,你說怎麼辦吧?”洛寒沒有當即責備她,而是哄孩子似的憋著嘴巴道。
袁淑芬臉色很蒼白,但是她看到洛寒就笑了,終於有了點紅潤,手指立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這是咱們倆的秘密,不能讓梟兒知道哦。”
洛寒嗤地笑了,“這樣啊,媽可要討好我。”
“好好好,你說吧,想讓媽怎麼討好你?”洛寒撒嬌的挨著袁淑芬的肩膀,手指點著畫上的自己,“這個是我吧?媽要把我畫的好看點。”
袁淑芬滿口答應,“好!一定把你畫的最好看!而且,我就照著你的樣子畫,就是最美的!”
她的樣子麼?
現在她這張臉,和以前並不是完全一樣了,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袁淑芬偷偷的貼著她的耳朵耳語道,“媽媽把原來的你畫上去,好嗎?“
好!太好了!
她想的就是這樣,她等待的就是這句話呢!
“嗯!我已經成功被你收買了!所以,現在我附送你一次免費的旅行,要不要去外麵走走?”
袁淑芬自然欣喜答應。
洛寒推著輪椅,和袁淑芬說笑著去外麵的公園散步,菊hua開了滿院子,風一吹都是淡淡的菊hua茶的味道。
袁淑芬深吸一口氣,“嗯,空氣真好。”
洛寒看到一叢開的正好看的金盞菊,神秘兮兮道,“媽,你等我一下。”
說著,她偷偷走過去,采hua賊似的,掐了開的最大的一朵,又摘了幾朵小一些的,搭配上三五朵粉色的菊hua,紮成了一小把花束。
她變魔術似的把一把很有技術氣息的花束獻給袁淑芬,“哪!送給媽媽!”
袁淑芬眼前突然一亮,“哎呀,開的真好,不過……你在花園偷偷采花,園丁看到一定要追著你罵。”
洛寒使壞的噘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被罵的!再說了,隻要媽喜歡,別說是花兒,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摘下來!”
袁淑芬病中常常失落,被洛寒一番話加一束花給逗笑了,滿心歡喜的拉著她的手,“你呀,真是個機靈的俏丫頭!”
洛寒貓兒似的把頭窩在她腿上,“媽,那幅畫真美,你畫的是我們和爸爸嗎?”
“是,我們,梟兒,還有你們的爸爸。”
慕紹恩。
真好,那樣美美的站在春天,好像永遠都不用分開。
“媽,洛洛。”
意外的是,第三個聲音突然闖入了兩人的世界。
洛寒一抬頭,龍梟正長身玉立站在不遠處,目光柔和成一汪清泉。
“老公,你怎麼來了?”
龍梟好整以暇的笑,大步走上前,“我不來,你這個采hua賊豈不是要逍遙法外,而且還拉上咱媽當幫凶。”
他看到了?
可是剛才他明明不在附近。
洛寒抬頭,上麵正好是袁淑芬病房的窗戶。
袁淑芬扭頭看看兒子,寶貝似的把花兒抱在懷裏,“你不許怪洛寒,她是為了哄我開心。”
洛寒昂下巴,“聽到了嗎?居委會大叔!”
“居委會?大叔?”
老婆……你很好!
洛寒把又偷摘了一朵花兒,別到龍梟的風衣的口袋上,“你也是共犯了,所以。嗬嗬嗬。”
龍梟低頭看一眼口袋上的花兒,臉一灰,菊hua……
龍梟接替洛寒推袁淑芬,三個人慢悠悠的在醫院的花園散步。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一道從樓上射來的目光,正寸步不離的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