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吧嗒抽口旱煙,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要揍他兒子。
再怎麼說,自家兒子都這麼大了,別說在村裏頭,那在鄉裏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就是沒發現兒子突然間這麼大了。
要不是心疼兒子,他也不會在這等王宇回來。
因為他除了聽說,兒子跟書記在村大街車裏頭弄那事兒,還聽說養雞場雞糞沒地方,要罰錢下文件啥的。
老爹抬頭看倆人一眼。
“你倆給俺挺好嘍,想要不挨揍也成,但得答應俺個條件!”
“啊?哈哈爹你,你這跟誰學的,都和自家兒子談起條件了,哈那行你說說吧,反正隻要不挨揍就成。”
王宇西皮笑臉的,也就沒給當回事。
春生也是有點吃驚,心想談啥條件都比挨揍劃算,老老實實在王宇旁邊瞪著眼珠子,看老爺子能耍出點啥花招。
“哎兔崽子,咱家地裏頭該上糞了,你那養雞場不是有雞糞嗎,俺回頭全拉咱地裏頭去。”
“你要是同意,俺就不揍你,要不同意現在就……”老爹這說話間,抬腿伸手就把鞋底子抓在了手上。
“哎別別別,爹就這點小事,沒其他事了吧?”
“這還是小事,你就說同不同意吧!”老爹也沒給王宇好臉。
“行行行,這是好事啊,爹不用你弄,春生回頭找幾個人把雞糞全拉我家地裏去,你家要用也拉過去幾車。”
王宇說這話時,也他娘的沒過腦子。
但春生一愣,當時就撤著身子擺手,“那個俺家就不用了,這會兒莊稼正結籽呢,俺要把糞拉裏頭去,回頭俺爹又該揍俺了……哎不對。”
“大爺俺家地裏莊稼沒熟,你家莊稼也熟不了吧,這會兒把糞拉地裏頭去,正季莊稼不就禍害了嗎。”
王宇一聽春生這話,才他娘猛回過味兒來。
“爹,你是不是聽說啥了?”王宇問老爹。
“聽說啥?俺啥也沒聽說,你就說願不願意吧。”
“爹你看看你,我好不容易跟你正經一回,你是不是聽說養雞場要罰款,才想把雞糞拉咱地裏頭去吧!”
“兔崽子那你說咋辦,咱村啥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養雞場那堆雞糞跟個小山似的,要是一星半醒隨便找個地方還行,可這麼多雞糞,隔在那那都不願意。”
“村裏早就有人嚷嚷了,說一經過養雞場就跟掉進糞洞子似的,小宇爹沒本事,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了。”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俺不是跟你商量,今天就是給你說一聲,等吃過飯俺就跟你娘全拉咱地裏去。”
老爹說完,嘬口旱煙倒背著手就要走人。
可把王宇這心酸的啊,一句“爹沒本事”差點沒把他淚花子拽出來。
王宇勉強笑了下,湊到老爹跟前,望著老爹耷拉下來的眼皮。
“爹那個……那個你等等,你拿鞋底子在這等我,就是為了這事兒吧。”
老爹沒坑聲,王宇卻感覺自個聲音有點抖。
他王宇就算再傻,到了這兒也明白了老爹的苦心。
“爹咱家那幾畝地,可是你的命根子,劉書記已經說了給我半個月時間,我保證把雞糞處理掉,不讓咱村裏人說閑話。”
“嗯……那行吧,俺明天一早再跟你娘去拉。”
老爹沒給王宇說話的機會,就轉身晃著佝僂的身子走進了院子。
這是王宇頭一回,感覺老爹已經不年輕了。
老爹到底咋知道養雞場要罰款的,王宇也不清楚,眼麼前也沒心情多問。
但老爹把莊稼看的比啥都重要,這天旱的時候去澆水,下雨的時候又去排水,甚至都可以說這幾畝地就是他命根子。
可現在呢?
打從他一開始弄大棚,再到現在蓋工廠養魚,是他娘的賺了不少錢,可初衷是想帶村裏人過上好日子。
現在倒他娘的好,一堆雞糞把全村人給熏的有意見。
還有他老爹,為了不讓養雞場罰款,竟然要把他命根子給禍害嘍。
關鍵是再有幾十天,眼瞅著就要收莊稼,老爹做出這個決定……他心裏頭究竟有多疼,王宇完全可以想象的出來。
原來老爹不光會拎鞋底子,他王宇……才是老爹的命根子。
春生看王宇一直不說話,眼眶子還有點泛紅。
“哎王宇哥,你這是咋了,哭鼻子了?”春生嘿笑著探頭道。
“你他娘才哭鼻子呢,我就是給沙子迷了眼,沒事兒滾回家準備演講稿去,劉書記過幾天會給我打電話。”
“嘿嘿行嘞行嘞,俺這就回家準備去,這說起來咋跟做夢似的,難不成俺家祖墳上真要冒青煙!”
王宇攥拳錘他肩上,扭頭擦把淚花子,這心裏邊多少舒服了些。
“哎春生,我提醒你哈。”
“咱一個農民,到縣裏邊去給城裏人吹牛逼,那就是祖墳上冒青煙的好事兒,你可別給弄砸嘍,這青煙冒不冒的兩說,別回頭冒黑煙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