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電腦重啟需要多久?
或許是卡死在某一個滿是代碼的界麵裏,又或許是一次又一次地掙紮了幾十分鍾。
對謝然來說,則是漫長的空白。
他很難想象,這句話是從任昀嘴裏說出來的。多少年的妄想,多少年的夢寐以求,都在這句話裏兌現了。
謝然心裏湧上千萬種情緒,喜悅、興奮、不敢相信,但在最後它們都隻化成了一個字——
“好。”謝然回應道。
像是自願獻祭的羔羊,眼中是一片無波無瀾的潭水,唯有細碎的清光在上麵浮動。
“就這樣?”任昀從床上坐起身來。
謝然回道:“就這樣。”
任昀移開視線,盯著床尾隆起的被子沉默了幾秒,說道:“現在不行。”
謝然垂下了眼,視線落在他撐在自己腰前的手上。
“我也沒說要現在啊。”他小聲地說道,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痣。
任昀的手臂僵**一下,扯回自己的視線看著謝然。他的唇角下壓,像是在盡力克製著什麼,從謝然的這個視角看去,正好能瞧見他耳垂上的一抹紅。幾根頭發正好繞在他的耳朵上,這一對比那點紅暈就越發明顯起來。
或許是惱的,又或許是羞的。
“我很久沒來敦煌了。”任昀突然就轉移了話題,“我和曾靜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你想去哪?”
“都可以。”謝然嘴角扯出一個弧度,也撐著床鋪坐了起來,與任昀對視著。他的手緩緩地抬起,小心翼翼地觸碰著任昀的脖頸,然後慢慢攀上他的下顎,摸上了他的臉。
任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問道:“做什麼?”
謝然搖了搖頭,偏過頭在任昀的手指上貼了一下。
被觸碰的地方像是流過了無數條電流,直直躥進了任昀的心裏,一下一下地擊打在他的肌肉上。他的心髒仿佛是想擺脫他的控製似的,毫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顧自地怦怦亂跳,跳動感傳到了他的指尖上,像是有意在向謝然暴露自己的醜態。
任昀鬆開了手,翻身下床。
“任哥。”謝然叫了他一聲。
任昀回過頭,謝然挪到了床邊,兩手撐在身側對著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我想騎駱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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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一路開到景區門口,那一大片的黃沙像是憑空產生的蜃景似的,在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出現在了公路盡頭。謝然和任昀的臉上都是全副武裝,估摸著此刻就是他們的經紀人站在眼前,也不一定能認出他們來。
來往的遊客都是差不多的打扮,也不用擔心被人當作異類而被過分關注。
鳴沙山上的沙子細膩,輕輕踩上一腳都覺得自己要陷進其中。天是幹淨的藍色,沒有一片雲,放眼向山頂看去,整個視野裏隻剩下了兩種色彩。
駱駝剛上班,體力還算不錯,走起路來像是在蹦躂,一顛一顛的。還沒幾分鍾,謝然就覺得自己腰背的肌肉都在叫囂抱怨著,酸痛的感覺比那會兒騎冰島馬時的還要強烈。
任昀騎著駱駝走在前麵,他時不時地就要回過頭看謝然一眼。最開始謝然還以為是他有話要同自己說,可等了許久都不見對方開口,也就漸漸把注意力移到了別的地方。
遠近都是黃沙,人在山上就顯得格外渺小。太陽像是就在頭頂,刺眼的光在謝然的眼角閃著。這裏的景是荒涼的壯麗,他從東南沿海而來,眼見綠樹茂林漸漸退去,黃沙大漠重疊連綿萬裏,茫茫煙海望不到頭。
駱駝的係繩上掛著鈴鐺,丁零當啷地響著,聲音清亮如同民謠小調。
駱駝隊的人幫他們拍了照,還惋惜他們錯過了最佳的旅遊時段。鳴沙山有露營項目,在沙漠的夜裏看星星絕對是一個難得的體驗,然而十月之後,這裏的晝夜溫差大,在野外露營並不是什麼好選擇,一些露營營地也不再營業。
駱駝走得慢,一小時後才上了鳴沙山的山頂,月牙泉就在黃沙環抱之中。泉中的水幹淨清澈,遠望就像是一塊翡翠似的,日光下澈,碧波蕩漾,漣漪縈回。泉邊有廟宇,綠樹簇擁在側,一條小道通向遠方。
從鳴沙山山頂滑沙而下,轟鳴的巨響回蕩在耳邊,如同雷鳴。風掠過耳畔,謝然壓下了自己的帽簷,偏過頭隔著墨鏡與任昀對上了眼。
謝然不知道是不是腎上腺素在這種刺激下飆升的緣故,他的心髒跳得飛快,體內也湧出一股燥熱,他從任昀的眼中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他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生出了一種衝動,想要對方擁抱自己,比以往的欲望來得都要熱烈。任昀的目光溫柔得就像是不遠處的泉水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欣賞,又忍不住被吸引得沉溺其中。